一夜之间,从并州奔到齐州,一个是河东府,一个是河南府。
两地之间远隔数百里,仇家也不会很快的追过来。不如,就在历城县待一阵子,等赵爷的腿好了,再作打算。
黄毛加快脚步,不一会,就赶上虎妞。
“我说小姐,你说这郎中会接骨?”
虎妞一转脸,看见一双疑惑的眼神,马上笑嘻嘻的回道:
“大哥,这你就糊涂了吧。我就是住在这一片,哪家诊所管乎,我比你清楚。再说了,我和你又不是仇人,为何要坑您不成。”
“也是啊。那就好,我兄弟还是个童子,将来是要当王爷的。如果遇到庸医,把一条腿治坏了,这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当王爷?你小子给我装逼是吗。
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个流浪汉,后来说认识李祐。
如今又说自己的弟兄将来要当王爷。
有点信不过。
年轻人,脑瓜子好使。
想睡我?
“你放心,我还能坑您们。再说了,你们也不像有钱的主。”
黄毛大声喊道:“小姐,你别乱想,治病不是钱不钱的事,我保证不拖欠医药费、治疗费。关键是,这得找对人。”
说着,讲着,转弯就到了一家诊所。
门匾上写着“烟霞诊所”四个大字,进了正厅,后面中堂上,贴着一张张仲景的仿真像。
左右有一副对联,字迹龙飞凤舞。
黄毛仔细辨认,“我去,竟然是‘华佗在世’,‘扁鹊重生’。”
黄毛一下心里拔凉的,一般来说,自吹自擂之人,都是空有虚名。
头衔越多,越不专业。
这家诊所,打着张仲景的旗号,贴着华佗、扁鹊的字号。明明在向求医者炫耀。
与其说是炫耀,不如说是招摇撞骗。
黄毛转身想走,忽然,虎妞从里面出来,“黄大哥,你事没办完,咋走了?阴先生已经出来了。”
果不其然。
从屏风后面,走出一个七十多岁的老者。
鹤发童颜,一双狮子眼,熠熠生辉。
他身穿白色的礼服,从医者,竟然浑身一尘不染。一个黄色的药水印子都没有。
老者笑笑,尼玛,没见医生,就跑路了。你是来问诊的,还是来打探消息的。
“大哥,这位就是阴京昌先生,张仲景后人,后人的门徒。手段可高明了。”
黄毛一听噗嗤一声大笑起来,腹语道,“我靠,大唐盛世,还有叫‘阴京昌’的,‘引颈’,这不太滑稽了吗。”
虎妞莫名惊诧,黄毛你小子笑啥。
他姓阴,字京昌,这不很正常嘛。
黄毛擦擦眼泪,憋住笑意。
“来来,黄小弟,你坐下。”阴京昌面不改色,狮子眼盯着黄毛看。
不一会,他往太师椅上一坐,双手一摊,“黄小弟,你是外地的吧。你当然不认识我。我乃从医四十年,刮骨疗毒、壮士断腕——开膛破肚,那个啥,样样精通。”
“扑通!”
黄毛呼通一下坐在地上,忙忙摆手,“大师,你可别吓唬我。我兄弟一不是生恶疮,需要刮骨放浓血,二不是断腕,需要刀砍斧剁。”
他面色惨白,差一点哭了,“大师,我兄弟大腿髋骨断了,需要接骨。”
“哦!”
阴京昌不以为然,“骨折,小问题。我可是接骨高手。找我,算你找对人了。不过,骨头好接,这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兄弟受罪还在后面呢。”
“阴大师,你说我兄弟的腿能不能治。”
“我不是说了吗,能治。当然能。不过——”
阴京昌一脸正色,黄毛马上会意,“大师,钱,我带来了。你看看,够不够。”
阴京昌接过虎妞提过来的布袋,放在秤盘上,瞥了一眼秤盘星,“小弟,这才是13两7钱的银子,药钱也不够。别说包扎固定了。”
黄毛面色一红,喏喏道:“大师,你说治好我兄弟的腿,需要多少钱。”
“多少钱?告诉你吧。最少需要50两白银。我的药,都是名贵药材碾压而成,麝香、党参、枸杞有多贵?你知道吗——”
黄毛也不等中药材,心里盘算着,五十两不难。
“大师,你尽管放心,别说50 两,就是500两,我也能弄得到。”
不过,你得宽限我几日。
“小子,你醒醒吧。13两7钱的银子,就想要我出诊。你也太小瞧我了。”
黄毛看看虎妞,又看看阴京昌,“大师,你说咋办?我兄弟的腿不能废了啊!”
“这年头,我遇到的骗子多了去了。我是不见钱不上门的人。”
黄毛无奈,向虎妞发出求情的信号。
虎妞会意,转身看看阴京昌,“大师,要不,你就行行好。小兄弟俩身上真的没钱,还要住旅店,今后花钱的地方多了。”
阴京昌一捻胡须,诡谲的看着一脸愁容的黄毛,这小子面色红润,骨骼清奇,一副好皮囊。
健康的器官,能卖个好价钱。
他沉默半晌,惺惺惜惺惺的样子,“要不是看在虎妞小姐的面子上,我可不会帮你。眼下,我倒有一个快速赚钱的法子。”
黄毛一听,马上来了精神,祈求的眼神露出泪光来,“大师,你说,什么法子?”
“我听我二大爷说,齐王府长使阴弘智需要换肾,你要是能满足他,一千两白银,他也能拿得出。”
“什么?要我卖肾?我不干。”
“你可不要一口回绝。阴弘智乃齐王府的红人,他的外甥李祐可是齐州一霸。此地三千里,无人不怕。你能和他拉上关系,何愁没有钱花。”
“再说了,你兄弟即使包扎好,也需要卧床静养百日。你想想看,古语说,‘床前百天无孝子’,何况你们只是结拜的兄弟,吃喝拉尿,都要你一人服侍,你能撑得住?”
“撑不住,当然要找雇工。处处都得花钱。钱难挣屎难吃。你以为年轻气盛,就能赚到钱。”
“说白了,在齐州,你小子要饭都要不到。”
说了半天,这阴大师和虎妞设下一个圈套。
卖肾?
我靠,我只有两个肾。这难道是非法的小诊所。
赶紧跑。
黄毛想着,嘴里嘟囔一声,“我回去给赵爷商量一下。”
“啪啪!”
阴京昌看见黄毛要走,忽然双手连拍两下。
此时,屏风后面一阵骚动,从里面冲出来三个大汉,一个个皆虎背熊腰,腿粗如盘。
黄毛一下子傻眼了。
这还真是一家黑诊所。
倒卖人肾脏。
说时迟,那时快,他敏捷地从腰间褡格里哗啦抽出柳叶断魂刀,对着来人咔嚓咔嚓,连抽三刀。
三人呼愣倒地身亡。
小子,你原来是个练家子。
怪大爷小瞧了你。
阴京昌反手从裤袋里摸出一把手术刀,对着黄毛猛刺。
黄毛往后一躲,只见虎妞一把剥去面皮,露出满脸皱纹。
“我靠,你是老巫婆变得。”
虎妞呵呵阴笑,“小子,今天先割了你的肾,我回去,再割你兄弟的肾。”
她呼啦转一圈,一道阴风直呼。
黄毛顿觉浑身冰冷。
一把柳叶断魂刀虎虎生风,对着虎妞的酥胸,哧啦一刀斩去。
刀过之处,鲜血直冒。
阴京昌二次扑来,被黄毛一脚踹到。
黄毛就像疯狗一样,对着阴京昌的胸口猛刺三刀,然后,夺门而走。
小诊所与醉仙楼距离不远,黄毛气喘吁吁跑到醉仙楼的住处,一把推开房门。
赵构看见黄毛血头血脸,一脸懵懂,“黄副官,你这是咋了?有情况?”
黄毛心里又惊又怕,又好笑。
赵爷啊,赵爷。
这都到这步田地了,你还装他妈假斯文。什么黄副官不黄副官的,现在一个吊人也没有,我还杀人了。
他急忙跑到盥洗室,脱去血衣,用水将身上的血迹冲去。
将旅店的睡衣往身上一套,背起赵构,就往楼下跑。
“哪里走!”
楼梯下面传来一声怒喝,黄毛吓得双腿一软,咔嚓一声响,二人栽下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