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厚土全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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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天厚土全局》精彩片段

问。疑惑地答道。

“那当时我们要是跟他钱大麻子拚了呢？你大哥是不是也不会就这么窝窝囊囊地死在大沟口是吧？“

“我，我……我。这也不好说？”三爷爷被奶奶这一问，竟答不上话来。继而一惊，看着奶奶手里的刀，嘴里喃喃地道：“大嫂，大嫂你不会……？”

这时，三爷爷好象才看清好奶奶原来在磨一把尖刀，一把带着深深血槽的尖刀。这时，奶奶正用一只手的拇指在刀锋上试着，而那刀在奶奶一个黎明的努力下终于从原来的锈迹斑斑变成现在的带着森森寒光的凶器了。

大柳镇小钱庄，在清水河的北岸，大柳镇向东，出了园门，过了李家大坟，不到二里，便可到小钱庄。庄子不大，也就五六十户人家的模样，庄上的人大多姓钱，也有姓赵的，只是比不上钱家的人口那样的稠密，也就十几户的光景，还有几家外姓的，只是更少，要不也称不得小钱庄了。小钱庄到前面的清水河，也就是一里多路，这样一来，也可以说是紧挨着河边的。小钱庄上的人，都以种田为生，但在种田之余也到河里去捞鱼，这是小钱庄上的人们唯一改善伙食的方法，清水河里的水好，捞上来的鱼也鲜，吃不了时，便拿到大柳镇上去卖，可是一整个大柳镇，都是沿河而居的，都到河里去捞鱼，因此要买鱼的人很少，又吃不了，便只得剖开鱼腹，用盐腌上，可又不能放缸里太久，这样鱼是要臭了的，便在一定的时候拿出来风干，这样风干了，便可久存不坏，因此，每家的屋檐下，都钉着许多的木橛，上面一串串挂着晾着的鱼干，时间久了，这竟成这为这里的一道独物的风景。

小钱庄的西边，有一水沟，原本是小钱庄的庄圩子，后来发现每到雨季，庄子都被水淹，便把这圩向南引，一直引进清水河。到清水河捕鱼的小钱庄人，便都超近路，沿着水沟向南走，他们便能更快地来到清水河边。

可自从钱文举背着枪从队伍里回到小钱庄，一瓦罐烟土换了大柳镇王十八的八十亩地，水沟的西边的路便再不让人走了，下河逮鱼的人
住在这里的人们，只以土坯垒墙，茅草盖顶前一两年还好，那房子还是金黄色的， 等一两年过后，那屋顶的茅草便灰暗下来。继而便变成了灰黑色，站在清水河堤上远远地望去，活脱脱一群从清水河爬上岸下蛋的土鳖。然而就在这群土鳖当中，却有一座不同寻常的宅院，这座宅院门楼高大，分前后两进，全部青一色的青砖黛瓦。

三奶奶的担心是多余的，而三爷爷也只是怀疑奶奶不会去寻短见，当时事情的真实情况并非人们想象的那样。

爷爷被抬下独轮车，用芦席盖好后，奶奶便一下子没有主意，不知下面该怎么办，现在她就是一家的主心骨了，大儿子，也就是我的父亲不在身边，到现在他还不知道他的父亲已经死了，在一个渺无人烟的地方跌进一个不起眼的小水沟里淹死了。去找儿子，或是给他送信，但他现在还在八十里外的吴家圩。还是一个半大的小子，找回来也起不了作用，思来想去，还是去找他的哥哥，余湾的余三正。

奶奶这样想着打定主意，便一个人独自离开小院，到大柳镇南的郑家渡，寻了渡船，一路呜咽着，跌跌撞撞的到了定更时分这才跌进那座青砖黛瓦的两进院子。

奶奶的哥哥也就是我的舅爷余三正，别说在余家大沟， 就是在整个清水湾，甚至大柳镇，都是个叫得响的人物。起先，我以为他是地主，可后来却发现他只是富农的成份，问过奶奶，可奶奶也没有说出过子丑寅卯来。好在舅爷和我家的家史并无多大关系，因此这里也没有必要去加以考证，只要知道那时的舅爷很有实力我的这个故事就可以讲下去了。

舅爷的个子很高，一脸凝重是从在八仙桌旁的圈椅上，手里端着一个逞明瓦亮的水烟，很少说话，却不时地吸一口手里的水烟，一吸，呼噜呼噜地响，奶奶坐在一旁，还在下停地小声抽泣着，屋里的灯虽然又添了一根芯，可还不是那么明亮，舅爷身后的条桌上，摆着两只不知什么年代的花瓶，两个花瓶的中间，有一个不停摆去着卵子的大钟。墙上挂着一幅中堂和一副对联，画是一棵松
的土地，曹三毛只得又到钱文举这里扛活，见爷爷正柱着锄站在田头，便快步地走了上来。

按说替钱文举扛活，远比在王十八家里更忙活，整天摸不着天，现在到这里来找爷爷，一定是有事的。

果然，曹三毛是来请爷爷的，不是他请，而是替钱文举来请爷爷的。钱文举要替他的父亲钱如山迁坟。

爷爷不解，这钱如山死了多少年了，在赌桌上赢了钱，一高兴，在大柳镇庄小驴的酒店里多喝了两杯，回来里栽下村口的小桥死的，如今这钱文举怎么想起要给他迁坟了？这祖坟一般是迁不得的，不到万不得已，这祖坟是万不可动的。爷爷百思不得其解，也就不想他了。只是有些为难，便对曹三毛说：“可我没开过肩呢，庄东的周大扁担他们现成的扛夫，现成的一套人马，叫一声不就是了？”爷爷还是不解地说道。看着曹三毛，有点疑惑。

曹三毛搓搓手，说道：“东家说了，你的姓好呢，再说你一辈子不抬，一辈子也开不了肩，都快四十的人了，还没开过肩，东家能信？”

听说姓好，爷爷的脸上立即露出了笑容，说：“那是，天下第一姓呢，那要是在大宋朝，那可是要受皇封的。”说完咋咋嘴，大有生不逢时的遗憾。

既然是人家看得起，就是没开过肩，爷爷也还是答应了，曹三毛说得对，一辈子不抬一辈子也开不了肩的。

钱文举选的实在是一个不错的日子，六月初六日。

钱文举，大柳镇小钱庄土著钱如山的儿子，十几岁，便子承父业，上了赌桌，没想到这小子学艺不精，十八岁那年，赌桌上出千被一众赌徒打得不敢再进家门，一路跑到一百里外的吕家涧，替臭名昭著的吕振天背了枪，吕振天并不是什么好鸟，一直游走在土匪和国民党之间，等八路军过来后，第一个便把这吕振天给收拾了。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头领被镇压了，钱文举便只得回到大柳镇小钱庄，不过这前回来却远非昔日那个只在赌桌上出千的那个小瘜三可比。

钱文举回到小钱庄的时候，

面朝黄土背朝天，

脊梁骨冒青烟。

都道是锄禾日当午，

这土养育了我。

大哥，你好！

来信收到，在意外之余更多的是惊喜，没想到在一别二十年之后还能想起我，想起我这个二十年前的初中时的同学，并且还记得我们当年在学校里所写的那些如今看来一文不值而当初却让我们感激涕零的文章。是的，当初我们也曾为我们的那一篇篇文章而自豪甚至疯狂，但二十年后的今天呢？当然这里就不能再用我们而只能用我了。二十年后的今天我只能安分守己地承父兄之基业，做一个脚踏实地的鞭杆截牛尻子的农民了。曾经的理想早湮灭在铺天盖地的泥坷拉中。但对这一切又能有什么办法改变呢？从走出学校的那一刻起，我就相信命运，虽然在后来的日子里我也曾和命运抗争过，做过一些在别人看来很觉得了不起的事，但现在想来，到底是傻事，少年意气。

二十年了，说起来很长，但这许多年在我们看来只是那么一瞬。好象就在这一瞬间里，便磨掉了少年的狂傲而变得世俗，使随遇而安和知足常乐这样的字汇变得那样的可亲可敬。

大哥，我好象扯远了，不过我想你应该能理解我的，见着你的信就象见着你一样，心里有好多话都要一口气说出来。这好象也是我这些年来养成的一种在如今文明人看来的一种太过随意的坏习惯吧，不过大哥你要知道，这二十年来我就是这样无拘无束地走过来的。

大哥，在信中你多多少少地向我透露出的一丝苦恼，但你的这些苦恼对我来说都是无能为力的。宦海沉浮，之于我来说只能是隔壁老王的美酒。如今我所能做的，只能是“开我新酿酒，摘我园中蔬。”别的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在你的来信中，你说你将来回来拜我为师学习书法。我想这样的事是永远不会出现的。但所索的拓片还能找几个原碑的。现将随你所要的素材一并寄去。

大哥，说起写作，这确实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自从走出校门，便扔掉笔杆，扶
地走进屋子，过了好一会才从屋里出来。出来的时候，奶奶的手里多了一个破败不堪的包裹，打开上面的破布里面露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尖刀。

那刀是爷爷前几年在家时捡的，早上出门拾粪，回来时就从粪筐里拿出这把刀，神秘兮兮地包好藏了起来。听爷爷说是在鬼子炮楼那边捡的，前几里，那里打过一仗，枪炮声响了好大一阵子。听爷爷说，那很象

奶奶提着刀，走出院子，在院外的土墙下的枯草落叶间用她那两只裹成金莲一样的小脚一前一后的往前探，终于，试到一个硬硬的东西，蹲下来，用手扒开草，下面是一块石头，就在那块石头上，奶奶磨起刀来。

这一回，奶奶没有哭，大概从再把芦席盖到爷爷脸上之后一直到奶奶去世，奶奶再也没流过一滴眼泪，就连后来我的父亲去世，他也没流过一滴眼泪。这大概也为我后来更加不喜欢奶奶找到一个更加充分的理由，而她自己的解释却是：我要是光知道哭，能哭出现在你们赵家这一大家人来，你们都做梦去吧。

奶奶把芦席重又盖好，生怕爷爷着凉似的又把那芦席往下压了压。

奶奶摸进漆黑的屋子，不知从什么地方抠抠索索地摸出一个长条形的包裹，打开包裹，里面露出一把长长的但满身都是锈迹的尖刀来。

刀是爷爷前两年捡回来的。

那天，爷爷清早起来拾粪，背着粪筐，不不知不觉地走到郑家渡好边的炮楼附近，前两天，这里的了过仗，不知谁跟谁打，枪声一响各家各户便都关门锁户了。等到枪停下好一阵子，人们才又重新出来。

没打仗之前，爷爷在这里大多能有所收获可那一天却让他大失所望，不过就在他背着粪筐往回走的时候，便发现了地上有一把尖刀，看看四下无人，便用粪勺把看到的扒拉到粪筐里，不放心，又把捡来的粪往刀上堆了堆，这才做贼似地跑回家中。

爷爷从粪筐里拿出那把散发着浓烈臭味的尖刀时，奶奶先只是捂着自己的鼻子，当后来听爷爷说起那刀很可能是日本人的军刺他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