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自幼多受沈国公与沈敦海教导,时常被他们带在身边,闲暇之余也是随着沈清暮四处吃喝,寻常的小娘子爱参加的各类宴会并不常去,与她们自是交际不多,因此要好的姐妹也就只有齐悦爱和姜兰璧两个。
家中更不用说,只她一个姑娘。
她不管做什么,都有一群人等着捧场,这也导致她自小性子便大胆、跳脱的很。
曹氏虽把她当心肝一般地宠着,但气恼的时候,也会吓唬她一番,说要带她去西北,跟大舅母好好取取经,看如何教养女儿。
如若不然,为何旁人家中的女儿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而她的女儿活像个小皮猴儿。
她从曹氏过往的话中,早早便勾勒出了一个喜怒哀乐不形于色、待人接物礼貌周全、大方有度、知书达礼却略略有些无趣的刻板表姐的形象。
可这次来西北真的见到的曹雯,却觉过往的评价反倒是带了偏见。
曹家姐姐气质沉稳、眉目疏朗,容貌俏丽端庄,她虽律己甚严,但对待清溪这个妹妹却素来宽容的很。
那溺爱程度,比之大长公主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抛却这些不谈,阿雯姐姐私下的性子也甚是开朗可爱,与俏皮的清溪十分投缘。
她也是真心的喜欢曹家这位姐姐。
昨日,她在姜兰璧的信中得知,阿雯姐姐会在乞巧节的花灯庙会中被歹人拐走,而后不过月余,便被查出有了身孕。
她身子尚且娇嫩,并不适宜产子,再加上孕期不知因何思虑过重,生产当日便难产而亡。
清溪闻言,登时便震惊的无以复加。
信中还提到,阿雯姐姐许是与那歹人相熟,她至死都未曾泄露那男子一丝一毫的信息。
周王追查一生,也未曾查找到那人的下落,至死不能瞑目。
那男人自是快乐逍遥,不知道在这世上的哪个角落过着神仙日子,只可怜她雯姐姐,不过十五岁的年纪,便香消玉殒了。
她的阿雯姐姐那样好,怎能有如此这般的厄运降落到她的身上?
既然被她提早知晓了,便是上天给善良之人的警示。
她定要护阿雯姐姐周全。
清溪心中暗自发誓。
——
小姑娘方才慌乱的很,一下子便没了主意,此时到了周景初的院中,反而渐渐冷静了下来。
“阿雯姐姐眼下未必便已然遇害,既然茶茶信中提到,阿雯姐姐与那男子似是相识,那我们只消了解一下她日常的交友圈,定能打探到蛛丝马迹。”
周景初对着小姑娘点点头,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而后问道:“酥酥可是有什么线索?”
“定是马骑赛事上那位紫衣男子。”清溪肯定地说道。
周景初对那男子倒是印象深刻。
原因无他,只那男子的长相着实是过于出众,且那样貌着实不似寻常的大周朝子民,因此他便多留意了三分。
但酥酥为何会突然提起那男子呢?周景初登时有些不解。
“酥酥与那男子素昧平生,怎会如此确信?”
清溪听到周景初此番质问,倒有些支支吾吾、不知所措起来。
周景初对自家小丫头了解的很,见她眼下这般,定是心中有所隐瞒,她想必对这位紫衣男子是有所了解的。
真相只有一个,想必曹雯与那男子,关系匪浅。
小丫头应了曹雯为她隐瞒,方才作此般情状。
“可是你这表姐,与那男子有私?”
清溪向来重守诺言,哪怕到了这十万火急的关键时刻,心中焦心的很,哪怕那人是她的周哥哥,她也并不想与人说出阿雯姐姐与那男子之事。
她答应了阿雯姐姐的。
怎可轻易毁约?
“酥酥,你的小友既提醒了我们,说明此事便不是空穴来风。况且,女子名节是大事,咱们自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眼下你多沉默一刻,你的阿雯姐姐出事儿的风险便多上一分,你确定还要如此沉默下去?”
小丫头闻言,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颗一颗顺着她红润的脸颊散落开来。
见她激动,周景初抱起他轻轻的抚了抚她的脊背,低声安慰道:“周哥哥自是知晓你素来重诺,你此番也是为着你阿雯姐姐的名声着想,但名声与性命孰胜孰重,你需得好好掂量一番。”
清溪听完周景初的这番话,表情不似刚才那般慌乱,反倒多了一丝坚定地意味,而后微微抬头,望向周景初,说出了心中所想。
“阿雯姐姐此前与我说过,她与那紫衣男子是在元宵灯会上相识的。那日,姐姐与几个好友出门看花灯,因着要避开人群,便与小姐妹走失,独自一人到了一座小桥之上,紫衣男子恰巧经过,不仅为阿雯姐姐引了路,还将手中的花灯赠与了她,此后她便将他放在了心上。”
“她原本以为,她与他定不会相见了,可谁成想,阿雯姐姐随着大舅母在庙中祈福上香之时,竟又在庙中见到了那人的身影。两人对香道都颇有研究,言谈间发觉越聊越投机,便时常约着一起去香料铺子寻一些稀缺的香料,或是一同去古书店寻找一些制香书籍残卷。一来二去,二人慢慢便生出了情意。”
“昨日,我去寻阿雯姐姐,见她亲手做了香囊,又为那男子调了一味独一无二的香,想必二人见面定会细细讨论上一番,不若我们着人前去香料铺子寻找,若不见人,再去古书店中找上一番,总比蒙着头瞎找一气要好些。”
周景初肯定地点了点头,而后补充说:“叶城与外邦贸易往来频繁,香料铺子众多,但物品齐全的只那么几家,我们先缩小范围,从这几家找起。”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周景初派出去的人便陆续回来禀报。
今日花灯庙会,大街上出来游玩的小郎君、小娘子众多,就连平日里那些冷清的店铺都摩肩接踵地,他们此番寻人便犹如大海捞针,一无所获。
他们不好惊动周王与曹家众人,二人可调配的人手有限。
眼见着遍寻不着,也顾及不了那许多,便冒着被周王发现的风险寻了曹家兄弟几人前来。
“阿雯姐姐一早便出门了,酥酥想念的紧,还请几位哥哥帮忙,将阿雯姐姐早日带回来,以解酥酥的相思之苦。”
小丫头这番话说得有趣、恳切,曹家兄弟几个自是无有不应,立马着人前去寻找。
沈清淙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狐疑地望向清溪和周景初。
周景初见状,唯恐他发现不妥之处,便提出了一个胜利者游戏来转移视线。
本次游戏由清溪担任本次的见证者,她需要始终留在家中,而剩余的兄弟几人则分别带人前往闹市之中寻找曹雯,最先发现曹雯并成功将其带回王府内见到清溪者获胜。
十三四岁的少年郎本就是好胜贪玩的年纪,一听这游戏似乎有些意思,登时便来了兴趣,跃跃欲试起来。
曹让方才四岁不到,自是无法独立参与这个活动。
原本他们想着让他在家与清溪作伴,可这小子却来了劲,死活不肯答应,非要跟着一同前去,众人无法,便采取抽签的形式,抽到写有曹让纸条之人负责将其带出、带回。
众人抽了签,一一将其展示给大家。
一时间,厅堂内忽的又变得热闹起来。
“千万不要抽中我,千万不要抽中我。”曹攻边打开纸条边祷告道。
“哈哈哈,果然不是我。”曹良说完,便朝着众人展示了字条。
“不是我。”曹俭说道。
紧接着,沈清淙也抽到了空白的字条。
最后,便只剩了曹攻和周景初。
正当两人要一同打开字条时,曹攻瞬间抢夺过周景初的字条,与他进行了交换。
周景初本就觉得无甚所谓,见曹攻耍小动作便也没有反抗。
二人甫一打开纸条,曹家兄弟几人看到结果,齐齐放声大笑出来。
就连曹让,都笑的格外灿烂,丝毫不在意这个游戏的初衷,是大家都不想带着他这个小小的拖油瓶。
“阿攻哥哥和我一组,阿攻哥哥和我一组。”曹让兴奋的喊道。
只有曹攻,看着自己纸条上“曹让”那两个大字欲哭无泪。
他方才非常确信手中的纸条有墨迹,方才与周景初进行了交换。可若他手上这张纸条写的才是曹让,那方才那张又是什么呢?
周景初见曹攻一脸绝望的表情,便将手中的纸条递给了他,曹攻定睛一看,对着他漏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那纸条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不是你”。
曹攻此刻只想仰天长叹一句:“可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曹让倒是心态一派的平稳,保住曹攻的大腿顺着便往上爬。
曹攻无奈,只得抱着小胖墩往府外走去。
不一会,厅堂内的人便走了个精光,清溪呆坐在大堂内有些百无聊赖,还好有安宁和无忧,能陪她说上一两句。
如若不然,可真的是要宅在王府内长蘑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