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是嫌我手艺差,没把你的刀修好?”想来想去他只想到这个解释。
然而却被王十一摇头否定了。
“不是不是,刀我试了,比以前好滑不知多少倍,我现在都会拐弯了。”
“那你不用?”梁萧挑挑眉,照他说的,逻辑不通啊。
呼地一阵北风吹来,扬起草间一片细雪,刮到梁萧的屁股上,活像做了个低温马杀鸡。
梁萧打了个寒颤,有些坚持不下去了,腿都麻了。
“梁萧哥你别急,他家就在那边,马上回来……回来了回来了!”
伴着雀跃的声音,梁萧听见一阵小碎步传来,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就像上帝的福音,顿时让他得到了救赎。
“快点快点,不对,别过来,搁那里……你还是丢过来吧。”他手实在不够长。
把卷纸抱在怀里,梁萧飞快扯下来一截,三两下解决好问题,提起裤子起身。
“妈呀,屁股差点冻掉了,你们平时上厕所不冷?”他扎着腰带走出草坷,一抬头对上两双无辜的眼,这才想起这群家伙都是忍臭能手,不搞露天这套。
也真是牛。
撇撇嘴,梁萧把剩下的纸递回给那小孩,手起手落间一眼瞥见那孩子怀里提着半桶水。
“你拿那个干嘛的?”梁萧下巴使劲儿,朝桶努了努。
“这个啊……”小孩低头看了一眼,才想打,手忽然被王十一拍了一下。
“说好了啥忘了?”
“哦哦。”小孩恍然点头,又摇头对梁萧说:“没啥没啥。”
“……你们这个欲盖弥彰是不是太彰了点儿?”随手揪了根干草杆咬在牙缝里,梁萧吊儿郎当地瞧着俩人。
他的眼睛就像X光,两个小孩在他面前感觉自己啥也藏不住。
王十一脸涨得通红,眼见快绷不住了,赶忙朝小伙伴摆摆手:“先走,你先走。”
“嗯?哦哦。”小伙伴拎着桶跑了。
赶走了物证,王十一长松口气:“梁萧哥,你是不是要回家,我也回家,一起啊。”
梁萧看了眼跑掉那个踩了一路的脚印,没说话。
说实话,这一路,王十一吓坏了,就怕梁萧哥问他那桶是干嘛的。
直到在一处路口,俩人分道扬镳了,他这才把悬着的一颗心放下。
家就在眼前,他一溜小跑进院,边跑边嚷嚷:“爹,我让你拆的被套拆了吗?”
“拆你奶奶个腿!滚一边儿去!”院子里忙活的十一爹腿一抬将儿子踹飞,骂骂咧咧继续手里的活儿:“天天浑玩,拆被子?我看你把老子房拆了得了!”
王十一捂着屁股一瘸一拐躲进屋,都怪他刚才心思放在咋瞒梁萧哥上了,都忘了他爹的暴脾气了,这下好,屁股开花了。
咧嘴进屋,被子是暂时不敢拆了,桶还是可以拿的,一个赶上他半人高的空桶提进院里,压上满满一桶水,再呲牙咧嘴拎出院子,才走几步,王十一的魂都要累劈叉了,可他还坚持着,努力不让水滴出来一点儿。
就这么吭哧吭哧出了院子,才一拐弯,忽然见道旁歪着的电线杆子上“挂”着个人。
梁萧袖手倚着电线杆,就等王十一出来。
“冬天,打水,冲厕所?”
“不是,没有,我……”王十一结巴了。
手足无措想托词的工夫,手里一空,再一瞧,桶到了梁萧手里。
“梁萧哥……”
“你是不是觉得城里人傻?我拉屎的地方离冰场多远?”
梁萧走在前面,王十一丧气的跟在后头,“我们说好了,不告诉你,二狗说你不想修,你那么善良,被你知道了肯定忍不住要帮忙的。”
“呵呵。忍不住的是狗。”谁没事有劳动癖?大冬天露天修冰场?
“冰场不是随便谁都能修的,我也没想修,劝你们别费力气了。不就是伤点刀吗?反正你们又不打专业,坏了不玩,不是挺多人都这样吗?”
“嗯。”
“嗯?”梁萧站住,回头:“嗯是不修了?”
“要修的,哪怕我们修不好,总修不坏,冰场好一点,我们的刀就能多用一天,梁萧哥辛苦给我们修的刀,要珍惜。”
乡巴佬的鬼逻辑,梁萧懒得理他,憋着一口气直接把桶拎去了冰场。
方才拉屎没注意,这会儿站的近再看,那帮小孩居然都来了,个个拎着桶,没戴手套的手已经冻得青紫,一见他来,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停下手里的活,朝他腼腆笑着。
笑个屁啊笑。
梁萧黑着脸撂下桶,转身走人。
身后,北风依旧,先前那个送纸的小孩跑到王十一跟前小声地数落着:“不是不说吗?”
“是哥他太聪明了,再说还不是因为你的桶!”
“我哪知道?”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没一会儿就吵不下去了。
王十一拍拍同伴的肩膀安慰说:“放心吧,我没让梁萧哥帮咱们,我说了,弄啥样算啥样,人家给咱修了冰刀,咋还能麻烦他帮咱修冰场。”
“说的是呢……”
达成一致的两个人勾着肩上冰干活,殊不知他们身后不远的干草地上,梁萧已经挪不动步子了。
他嘴巴抿紧站在那里,脸沉了再沉,末了终于坚持不下去了,转身。
“汪!
“你们不会弄别瞎弄好不好?那样浇出来的冰更伤刀,知道不知道!”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梁萧再度回忆起那段时间,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怎么就加入了他们,大约是——
“善良,我太善良了,善良本良。”嗯,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