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玄生御剑而至,落在茅屋之前,双手合十躬身道:“小僧拜见布前辈。”
药奴需得时刻盯着火势,不能擅自离开,只能放声大喊道:“主人正在闭关,来人说是没有要紧事还请速速离去,以免惹怒了主人,受了无妄之灾。”
玄生寻音而至,见药奴一身奇怪得装扮,背后高高隆起,瞬间一呆,随后醒过神来,双手合十道:“见过女施主,小僧有礼了。请问女施主,布前辈几时闭的关,何时又能出关?”
药奴手中得柴禾不停得塞进地灶之中,她冲玄生微微颔首,以示行礼:“主人闭关已有三个时辰了,他闭关之时并未交代何时出关,还请神僧勿怪。”
“不敢不敢!请问三个时辰之前,布前辈回山可是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娃娃一起归来?小僧此番前来正是为了此事。”
药奴听玄生提起周坏,眼睛散出一丝微弱光芒,心思也渐渐活了起来。她本性善良纯真,今日见主人将周坏带了回来,便已经预料到了周坏往后的命运是如何凄惨,虽然她嘴上不说,心里却是觉得周坏可怜。
她心里纵然是一万个不愿意周坏落入魔窟,但又能如何呢?自己也不过是这魔窟中的一个奴婢罢了,连自己都救不了,又如何拯救别人?
而此时出现在眼前的和尚,看样子道行极高,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为了周坏而来,或许能救小公子逃离魔窟。
到时候倘若主人责问起来,自己只需一口咬死一直在盯着火势,并不知道小公子被人救走,或许也不会受到责罚。
可是……
自己真的可以置身事外吗?
一想到主人折磨人的手段,药奴心尖便颤了颤。
她犹豫许久,呼出一口浊气,低声说道:“神僧快些离去吧,此事任何人都管不了的,可千万不能惹恼了主人,否则你我二人怕是求死也难了。”
玄生道:“女施主还请宽心,布前辈的秉性小僧略知一二,此番前来并非是要节外生枝,既然布前辈尚在闭关之中,小僧不敢进屋,便在着潭前等候布前辈出关再做打算。”
正在这时,药庐之内,传来周坏的声音:“是神僧大哥吗?”随后便传来“咚咚咚”的跑动声音。
周坏出了药庐,看见玄生,仿佛看到了主心骨一般,亲切又来到地火崖之后便开始惴惴不安的心也平静了许多。
玄生见周坏健步如飞,心中倍感欣慰,笑道:“怎么?你竟这么快就痊愈了?”
周坏仰望着玄生,重重点头,道:“多亏了药奴姐姐给我上了药膏,睡了一觉,胸口就不疼了。对了,神僧大哥,你怎么来了?”
玄生道:“布前辈于丹药之道果然造诣高深,竟有能让人在短短三个时辰断骨重生的灵丹妙药。”
玄生震惊于布医人的医药之术,忍不住夸赞一声。他又对周坏说道:“小僧此番正是为你而来。”
“为我?”周坏颇为不解。
“不错,布前辈丹药之术虽说有些骇人听闻,但不可否认乃是世上独一无二的技艺,你为其试药,尚且不知是哪一种药,自然不能排除危险。”
“刚好小僧身上有两颗宗门所赐的保命丹药,还有曲师弟托我带的三颗白昭山的灵丹妙药。虽说我龙法寺与白昭山对于丹药之术的造诣不如布前辈,但多一颗,便多一个选择,多一份保障。况且小僧也能在你试药之时万一出了岔子,还能替你护法。”
周坏听罢,心下感动:“神僧大哥,谢谢你为了我还大老远跑一趟……”
玄生摇了摇头,道:“你心有大义,小僧不忍看你因试药而就此陨落,便想出这等下下策,你无需挂怀。”
前一日还与父母亲人在屋中避寒,一家人欢声笑语、其乐融融。仅仅一日一夜的功夫,便与父母天人永隔,与手足天各一方,而自己身陷魔窟,生死皆在他人一念之间,说不定哪日便再也见不到第二天的朝阳了。
好在,有一个全身散发着温暖光辉的神僧大哥还在想着他。
想到此处,周坏鼻子发酸,揉了揉眼眶,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玄生见状,连忙宽慰道:“佛说‘人生八苦’,你现在所经历的乃是‘生之苦’,人活一世总是要经历各种苦难,或是痛彻心扉、或是不惊不险,都是命运使然。
人自当直面本心,苦难来临时不可丧失希望,坚持到底,超脱凡胎肉体的承受之力,方能脱离苦海,修得逍遥自在。你明白了吗?”(希望大家在面对困难的时候,不要放弃希望,不停的超越自己,坚持下去!河南加油!!!)
玄生这番话乃是自己对“佛门八苦”的理解,他说予周坏听,虽然不如佛典之上的晦涩难懂,但想要周坏这样一个小娃娃明白这样质朴却又精湛的道理,却是有些难为他了。
周坏只能听个半懂,却还是重重得点了点头。
天色渐渐转暗,玄生信守承诺,并未踏足茅屋之内半步,在黑潭前随意寻了个地方席地而坐,凝神静气,钻研佛理。
药奴守在地灶旁寸步不敢离开。
夜间气温骤降,周坏蜷缩在竹藤长塌上,冻得瑟瑟发抖,难以入眠。
忽然他想到了付乘舟,白天他眼睁睁得看着付乘舟被布医人拖进屋后地洞之中,没多久便传来了他凄惨无比的求饶声,后来受药力影响,自己昏睡过去,当再度清醒过来之后便再也没听到付乘舟得声音了,再加上见到玄生,心中欢喜之余竟忘了这个大仇人了。
他猛地坐了起来,仔细听了听四周的动静,悄悄得下了长塌,在药庐之内寻到了一把采药用的镰刀,蹑手蹑脚向茅屋后的地洞中潜行过去。
地洞入口通道可容三人并行,通道两侧每隔一丈得距离便嵌有一颗磷石,散着微弱光芒,顺着石阶向下蜿蜒十数丈,来到石阶得尽头,一条很长很长的石洞。
石洞内墙壁上如入口的通道一般嵌着磷石,光线昏暗低沉,竟然比漆黑一片还要恐怖吓人,越看越像是一张择人而噬的血盆大口。看着望不见尽头的石洞,周坏双手握紧镰刀,咽了一口唾沫。
要说不怕,自然是假的,周坏不过八岁小儿,哪里懂得什么无畏生死。只不过他平日里经常会随着阿爹上山打猎,早已明白一个道理:面对危险时,千万不能害怕,越是害怕,便越容易露出破绽,野兽便会趁着机会发动奇袭。
这些年,周坏已经渐渐学会了隐藏惧怕,鼓足勇气面对危险的猎户生存技巧。
他迈开步子,向前踏了一步,什么也没有发生,又踏了几步,依旧什么也没发生。
这时他前方右侧墙壁上出现一个一人多高的圆形缺口,缺口处的墙壁上嵌有铁栅栏,形成一个牢洞,周坏止住身形,向里看去,而牢洞内却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周坏将身子向前探了探,想要看看付乘舟是否在里头。
忽然,从黑暗之中迎面扑来一个鸟嘴鸟面,圆眼细瞳的怪物,它一把扑在铁栅栏之上,最终发出“咯吱……咯吱……”得怪声。
周坏被这突如其来得变故吓得一大跳,连忙后退,贴在墙壁之上,他咽了口唾沫,借着磷石微弱得光芒,仔细看着。
扶在栅栏上得手是人类的手,周坏心头狂跳不止,又看了看鸟嘴怪物的身形,竟然也是人的身形。
周坏从未见过这样的一个生物,明明是人的身子,却长着鸟面,太过惊世骇俗。
他看了看入口处,心中萌生退意,又看了看石洞深处,想着万一自己试药时一命呜呼,不能亲手为双亲报仇,怕是死不瞑目。
最终,他壮起胆子,向里走去。
第二个牢洞是在左侧,这次他学精许多,立在牢洞门前半丈远的地方喊了一声:“付乘舟……”
若是里头没有回应,亦或是鸟兽之语他便不作停留,连忙离去,寻下一个牢洞。
直到第五个牢洞前,他离牢洞稍远处,贴着墙壁,朝里头喊了一声,里面似乎有个人影应声而动,周坏连忙眯着眼睛向牢洞中仔细辨认着,里头那个漆黑得身影似乎是坐在地上,是不是付乘舟他难以辨认。不自觉得向前走了两步。
这时,一条触手从栅栏缝隙之中伸出,缠在他得脚上,触手一发力,便将周坏往牢洞方向拖去。
周坏吓得魂飞魄散,趴在地上拼命得往回爬,想要挣脱触手。只是他得力气远远不如触手,最终被触手按在铁栅栏之上。
里头的身影终于动了起来,借着微光,周坏终于看清了身影的模样。那是一个人,头发凌乱不堪,面无血色。
只是……
他没有双腿,从腰部以下是一条蛸鱼。(就是章鱼!)
准确的说,应该是一个人从腰部往上长在蛸鱼的脑袋上……
四只眼睛,闪着寒光,盯着周坏。
忽然,那怪物双手一把抓住铁栅栏,身下几个触手从铁栅栏得缝隙中伸了出去,将周坏团团缠住。
周坏只觉得全身骨头剧痛无比,呼吸也变得十分困难。
“不该下来的……”周坏心里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