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黄昏时分,杨晦方才打听情况回来。
见到杨不谅,说道:“王爷果然慧眼如炬,这里面果真是有天大的猫腻!”
杨不谅将自己的茶递给他,说道:“不着急,先喝口茶,慢慢说。”
杨晦接过茶,咕咚咕咚两口便喝个精光,说道:“王爷,集市上买卖女人的这笔账,说到根上还得算在金城郡四大乡族头上。你道那些被卖的人是谁?全都是家里男人死光了的人家!
当初,家里男人死了,要办丧事,她们妇道人家能操办个什么?
还不都是请家族的堂表亲或是近邻远亲代为操办?
这些人便借着办丧事的由头,连哄带骗的,把她们家里的那点东西刮个干干净净。
大到几亩薄田,小到几只鸡鸭、一袋粮食,无一幸免。
好不容易把丧事给办了,她们也就没法活下去了。
好看点的,被四大乡族的人买去,夜里替他们暖被窝。
不好看的,便被他们的奴才们拉到集市上拿去卖给别人为奴为婢。
起初也有人不愿意,可逃跑的那些不是被打死,就是被饿死,也不知有多少,慢慢的她们也就不跑了,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您猜如何?
这些人家原先或多或少都跟四大乡族的人有过节。
这里面十之八九,都是被他们用各种办法给弄死的,有发徭役死在路上的,有半夜走路摔死的,还有上茅厕掉进粪坑被闷死的,五花八门,想都想不完。
搜刮的钱,兜兜转转的,最终还是落入了四家人的腰包里。
所以要下官说,她们看着是可怜,可在金城地面,却是最可怜的正常人。”
杨不谅不由得暗暗心惊,问道:“你刚才说四大乡族?是哪四大乡族?”
杨晦道:“还有哪四大乡族,便是这霍闵海厉四家,百姓们背地里叫他们金城四害。
这为首的霍家叫害群之马,老二闵家叫贻害无穷,老三海家叫伤天害理,老四厉家叫自相残害。下官还打听到一个消息,这金城郡但凡能种出点东西的地,几乎全被这四家势力给占完了,全郡两千万亩地,他们倒占了五百万亩!”
杨不谅不禁闭目沉吟,暗想如此说来,时敏等人虽然可恨,但也不能全怪他们。
无论谁来到这里,手上若是没有点硬货,根本无法动摇这些人。
要么无视,得过且过,要么和他们同流合污,再要么便是被他们踩死。
再说凉州地处偏远,北庆国连年战事,朝廷哪里有心思顾及这些。
不过,现在自己来了,再硬的茬也只有硬啃了!
他正想得出神,忽听杨晦道:“王爷,您一句话,下官定当把他们往死里整!他们要是胆敢反抗,下官禀明兄长,请他带兵过来征剿!弄不死他我!”
杨不谅喝道:“整你个头啊!他们要占就让他们占好了,他们占了五百万亩,不是还有另外一千五百万亩是咱们的么!这样,明天一早,你亲自去这四家把他们请来,就说本王初来乍到,没什么可表示的,替他们准备了一份礼物,让他们明日务必赏光过来!”
杨晦登时一愣,暗想一向嫉恶如仇,动不动就要人脑袋搬家的凉州王这是怎么了,竟然对如此恶劣的行径姑息忍让,但见得他双眼朝自己一瞪,忙应声“是!”出去了。
直至晚饭已过,才等到老常方才回来。
杨不谅让兰因给他把留下的菜热了吃了,随后问道:“都办妥了?”
老常点点头,说道:“看情形,这金城郡的情况,比老奴想象得要复杂的多。”
杨不谅道:“的确,本王下午让杨晦去查,方才他都给本王说了。”
说完,便将杨晦所说的情况一一给他说了。
老常道:“不仅如此,这金城的军力也很薄弱,三千人统统都是步兵,而且大多缺乏训练,毫无战阵经验,真正能上战场的估计也就几百人。
时敏说,他来金城这几年,凡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出于无奈。
老奴也向凉州分号的各大掌柜打听过了,时敏曾密报朝廷,但朝廷却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所以他也只能去拿这四家的钱,不过却是一分钱都没花,全在郡守府第三重后院的地窖里了,大概有十七八万两,依老奴看,这事的确不能全怪他。”
杨不谅道:“咱们的钱呢,什么时候可以到位?”
老常道:“老奴已按王爷在来时路上的吩咐,星夜传书临近各地分号。
明天日出前,凉州分号的钱可以先到,大概一百万两,其他地方的会陆续在半月内送到,折合成银子共是一千万两,除了必要的开支,这是吐谷浑、柔然、凉州、陇南、关中地界的分号这十三年所有的积蓄了。”
杨不谅点点头,颇为赞许,笑道:“从现在开始,凉州地界的分号全部关闭。
你去把各号的掌柜伙计,全部安排到金城来,大小吏员都给本王换掉。
换下去的吏员每人发一百两银子的工钱,让他们都种玫瑰去吧。”
老常只说了一个“是”字,便不再说话。
杨不谅忽的一笑,又道:“你也不问问本王忽然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他自五岁那年将自己想方设法四处弄来的一万两银子交给老常,教会他如何从各地富户手里赚钱后,老常便一直没让他失望,十三年下来竟翻了数千倍。
老常笑道:“这是王爷的钱,王爷要花自有道理,老奴只管替王爷打理,其他的事就不是老奴该操心的事了。王爷若是没有别的吩咐,老奴就先告退了。”
见杨不谅点头,方转身离开。
回到房里,见西门蕊已将洗脚水准备好,却不见了兰因,忙问缘由。
西门蕊答说让她在另外一间房里睡了。
杨不谅不禁一愣,他自五岁起便由兰因带着一同睡。
长大后虽然不在一张床上,但一向是他睡里间,兰因睡外间。
若不是像前些日子拥立新君那般重要的事情,两人从未分房睡过。
此刻猛然听见西门蕊将她撵去另外一间房了,不由得火冒三丈。
待要发作,但见西门蕊一面说,一面替他脱鞋,一心一意的将心思扑在自己身上,心下甚是不忍,思来想去,索性将她一同打发去兰因那里去睡了,西门蕊见他眉心紧锁,猜他定是为金城的事忧心,亦不敢冲撞了他,伺候他睡下后,便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杨不谅一人躺在床上,细细的将今日的事捋了一遍,暗暗定下策略。
只等那四大祸害明日到府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