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愈发猛烈,秋雨带来的寒意渗透骨髓。
又或许是对沈暮沉的愤怒,让我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
“小瑜,我知道你心中有苦,我们回家慢慢谈,好吗?
别让外人看了我们沈家的笑话。”
沈暮沉边说边向我靠近,我试图躲避她的触碰,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随后失去了知觉。
当我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已身处医院病房。
沈暮沉坐在床边,沈老夫人则拉着许知时的手,两人谈笑风生。
见我醒来,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在我身上。
“汀瑜,你真是太不懂事了。”
沈老夫人皱着眉头责备。
“你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也就罢了,若此事传扬出去,岂不有损沈家的声誉?
医生说,你术后本就虚弱,又受了寒,恐怕日后很难再生孩子了,这也算是给你的一个教训吧。”
接着,沈老夫人又瞥了一眼许知时,继续说道:“沈家不能没有继承人,但念在你母亲的份上,我会做主,无论孩子的母亲是谁,我都会将沈家的长孙寄养在你的名下,你以后就好好留在家里照顾孩子,与知时和睦相处吧。”
此时,沈暮沉的脸上又浮现出往日的傲慢与不羁。
他细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眼神仿佛在看一只顽皮的野猫:“吃了这么大的亏,还不学聪明点吗?”
我抚摸着腹部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思绪又回到了那段生死边缘的日子。
那时,我茶饭不思,以泪洗面。
但此刻,即便得知自己可能再也无法生育,我的内心依然异常平静,甚至有一丝庆幸,庆幸自己的孩子没有延续沈暮沉那恶劣的血脉。
“生不了也挺好,总归我的孩子不会成为你这样的祸害。”
我瞥了一眼沈暮沉,又转过头去看沈老夫人。
“老夫人,我不需要您所谓的施舍,你们沈家想搞大小老婆那一套,麻烦不要带上我。”
“阮汀瑜,谁给你的脸这么跟我妈说话!”
沈暮沉愤怒地一拍桌子。
许知时立刻上前握住他的手,温柔地给他按摩着,“暮沉哥哥,别和这种人生气,她要是不懂事,我们再找人教教他规矩就是了。”
在沈家的这些年里,我学过不少规矩。
除了食不言寝不语这些基本的礼仪外,最多的就是如何尽心尽力地伺候沈暮沉。
虽然沈老夫人表面上对我客气有加,但她看着我的眼神中始终带着一丝不屑与轻视。
是啊,一个保姆的女儿,凭什么踏进她沈家的大门。
当她带着我踏入沈家大门时,极力渲染沈家的有情有义,知恩图报。
然而,当沈暮沉确确实实向我求了婚,却又暗自嫌弃我的出身,认为我配不上沈家的门楣。
自与沈暮沉结婚后,她帮我辞退了所有保姆与佣人,让我一个人独自承担所有的家务和琐事。
衣服要手洗,一日三餐要色香味俱全营养均衡。
地板要跪着擦,木质家具要定期上油。
地毯也要每三天清洁一次。
我要随时随地等着沈暮沉的差遣,还得收敛自己的脾气,对他、对沈家感恩戴德。
时光荏苒,我有时竟恍惚觉得,自己已不再是个人,而是沈暮沉操控下的家政机器人。
直至逃离沈暮沉的这段日子,我才渐渐感受到生命的复苏与自我的回归。
我凝视着沈老夫人,缓缓开口:“老夫人,如果当年不是沈暮沉精心策划那场车祸,让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再拉小提琴,我不会一年又一年地任凭你们折辱我。”
“扪心自问,我从来不欠沈家什么,我的妈妈、我的前途、我的孩子都是因为你们沈家没的,究竟是谁亏欠谁?”
“就算沈家培养我,让我过了十几年锦衣玉食的生活,两条人命和一只手还不够还么?”
“老夫人大可不必摆出这副姿态来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诫我,我能嫁进沈家是你们施舍给我的莫大的恩赐。”
我深吸一口气:“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去救您儿子,我也不会答应您儿子搞什么欢送晚会。”
“我会马不停蹄地带着我的行李和我妈妈的遗像,离你们沈家越远越好。”
“横竖我现在是孤身一人,我什么也不怕,如果沈暮沉不肯跟我离婚,我不介意和你们沈家鱼死网破。”
如今的我,即便是死,也宁愿化作他乡的一抔黄土,也不愿长眠于沈家的陵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