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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重生,病娇帝王放肆宠后续+全文

酥与X 著

其他类型连载

顾姈沉吟着,眼底晦暗一瞬。“这十六年来,女儿一直按世族的规矩教条行事,不曾出错,就因女儿当众落了三表哥面子,父亲就觉得女儿个性乖戾,还要谢……砚书哥哥来约束女儿。”语气中多有不服。文氏微微歪头,眉宇间有些困惑,“你从前不是一直盼着嫁给砚书么,怎么说到商议婚期,又嫌砚书约束你了?”“……女儿只是不满父亲今日的那番话罢了。”顾姈跪坐在蒲团上,试探道,“明明我才是父亲的女儿,可父亲好似更喜欢砚书哥哥,觉得他世无其二,夸得天花乱坠。人无完人,怎能片面了解一个人。”文氏戏谑道:“把砚书夸得世无其二,天花乱坠的人,难道不是你么?”“……”那是从前的顾姈,现在可不一样。看她沉默不语,文氏轻叹了口气,“你也说了人无完人,一个人有长处,自然也有短处,...

主角:顾姈裴煜   更新:2024-11-18 16: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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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顾姈裴煜的其他类型小说《再重生,病娇帝王放肆宠后续+全文》,由网络作家“酥与X”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顾姈沉吟着,眼底晦暗一瞬。“这十六年来,女儿一直按世族的规矩教条行事,不曾出错,就因女儿当众落了三表哥面子,父亲就觉得女儿个性乖戾,还要谢……砚书哥哥来约束女儿。”语气中多有不服。文氏微微歪头,眉宇间有些困惑,“你从前不是一直盼着嫁给砚书么,怎么说到商议婚期,又嫌砚书约束你了?”“……女儿只是不满父亲今日的那番话罢了。”顾姈跪坐在蒲团上,试探道,“明明我才是父亲的女儿,可父亲好似更喜欢砚书哥哥,觉得他世无其二,夸得天花乱坠。人无完人,怎能片面了解一个人。”文氏戏谑道:“把砚书夸得世无其二,天花乱坠的人,难道不是你么?”“……”那是从前的顾姈,现在可不一样。看她沉默不语,文氏轻叹了口气,“你也说了人无完人,一个人有长处,自然也有短处,...

《再重生,病娇帝王放肆宠后续+全文》精彩片段


顾姈沉吟着,眼底晦暗一瞬。

“这十六年来,女儿一直按世族的规矩教条行事,不曾出错,就因女儿当众落了三表哥面子,父亲就觉得女儿个性乖戾,还要谢……砚书哥哥来约束女儿。”语气中多有不服。

文氏微微歪头,眉宇间有些困惑,“你从前不是一直盼着嫁给砚书么,怎么说到商议婚期,又嫌砚书约束你了?”

“……女儿只是不满父亲今日的那番话罢了。”顾姈跪坐在蒲团上,试探道,“明明我才是父亲的女儿,可父亲好似更喜欢砚书哥哥,觉得他世无其二,夸得天花乱坠。人无完人,怎能片面了解一个人。”

文氏戏谑道:“把砚书夸得世无其二,天花乱坠的人,难道不是你么?”

“……”那是从前的顾姈,现在可不一样。

看她沉默不语,文氏轻叹了口气,“你也说了人无完人,一个人有长处,自然也有短处,只要不涉及原则和底线,包容一下又非难事。顾谢两家的婚约,早已定下,无论你有何怨言,迟早都要嫁给砚书。”

文氏言辞温柔,可眼神里却有一种不容置喙的笃定。

这就是顾家主母,表面温温柔柔,善于倾听,实则不容忤逆,更不许有人做出不利于顾家的事。

院中的流水细竹。

“嗒!”一声清脆竹响,打破四下的寂静。

只听祠堂内,响起一道清亮女音:“女儿但凭父母做主。”

文氏满意地点了点头。谢家门第虽不如顾家,但砚书这孩子龙章凤姿,怀珠韫玉,将来必定大有作为,将女儿交给他,她很放心。



西京城为庆端阳佳节,罢宵禁三日,于西市设灯会。

皎皎明月高悬天际,街道市坊宽阔敞透,人潮涌动,热闹喧嚣。盛满火油的灯炬高高架起,烈火熊熊燃烧,把黑夜照得犹如白昼。

坊市外,马车队伍大排长龙,喧阗难行,只能下车步行入坊。

一袭雪青色锦袍的谢砚书先下了青篷马车,转身就去搀扶顾姈,眼神温柔:“阿姈,慢些。”

顾姈今日穿着一袭绾色云纹暗花春衫,外罩着件鹅黄色织锦斗篷,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肌肤愈发剔透。稍作犹豫,将手搭在他的掌心,缓缓下了车。

待到双脚站定,谢砚书才松开她的手,一本正经嘱咐着:“坊市人来人往,鱼龙混杂,阿姈可得跟紧我。”

顾姈淡淡‘嗯’了声,与他并肩往坊市热闹处走,身后跟着七八名小厮婢女。

进入坊市,随处可见琳琅满目的花灯和卖各式新奇玩意的小摊。

见一小摊上摆的绢花还算新奇野趣,谢砚书便买了一支,给顾姈簪上,“听闻伯母因你当众落清淮兄面子,罚你跪祠堂了?”

“这事儿都过去多久了,难道砚书哥哥还想跟我讲大道理?”顾姈红唇微撅,看起来格外娇俏。勉力按捺住心中的不耐。

谢砚书笑了笑:“当然不是,只是觉得你从前不会管这些事,有些意外罢了。”

顾姈偏头看着周遭形态各异,宛若缤纷彩云,数以千计的漂亮花灯,幽幽道:“人都是会变的嘛。”

视线扫到糖画摊子前,大概是一对年轻小夫妻,相处格外黏腻。女子将手中糖画递到男子嘴边,“夫君先尝。”

男子就着她的手咬了口糖画,又递还到女子嘴边:“挺甜的,娘子快尝尝。”

女子低头,咬了口男子咬过的兔耳,含羞带涩:“是很甜,尤其夫君喂得特别甜。”

“……”看得顾姈双肩一抖,只觉恶寒。经历过两段不太愉快的失败感情,早已没了少女怀春的心。

谢砚书顺着她的目光看到糖画摊子,温煦轻笑:“阿姈想吃糖画?”

“不用了。”拒绝的语气稍显生硬。

闲逛间,二人走上石桥。

星月之光洒落水面,浮光掠影,桥下船只穿行,河道两岸欢声笑语,热火朝天。

忽而听到桥头传来此起彼伏的喝彩叫好声,二人借着地势望去,只见桥头空地处,那些伎人在绳索上跳跃来回,腾翻自如,一忽儿颠盆,一忽儿倒缸,引得众人大呼小叫地喝彩。

沿街阁楼之上,几个身姿挺拔的人影静静伫立其中,为首之人的目光犹如捕捉猎物的鹰眼,直勾勾凝视着人群中穿梭的杏色身影。

安静沉寂的阁楼与下方的喧闹繁华,割裂成两个世界。

石桥上的二人顺着阶梯往下走。

顾姈手上提着新买的莲花灯,忽觉有异,蓦然回头四望。

只见六七丈远的二楼庑檐下,垂挂着数盏明亮的走马笼。

木制栏杆后,站着一位锦袍青年,身长鹤立,双手负背,风雅透骨。面庞被悬挂的走马灯遮去大半,隐匿在明暗交汇的阴影中,看不真切。这样喧闹的坊市,他就那样静静站在那儿,连同身旁三四个玄衣人,俱是静默伫立。

顾姈极目看去,只觉这人的身姿很熟悉,却没有多想,回头继续往前走。

“好!再翻个跟头!”

街边的舞龙舞狮表演叫坊市中的氛围愈发热烈,锣鼓声震天响,喝彩叫好声不断。

那戴着福娃面具的伎人,绕着人群打圈,又是作揖又是翻跟头地讨赏。

顾姈疲于应付谢砚书,趁着众人不注意,脱离了谢砚书和奴仆的视线。

那抹杏色身影逆着人流小跑,累了便倚在街边的石柱上喘气,清亮的乌眸里盛满了兴奋。

二楼庑檐,男人骨节分明的长指在木制栏杆上轻点,无需多言,身后一名深衣亲卫抬步下楼,越过重重人群,来到顾姈跟前。

“顾大小姐。”

那名亲卫板着一张脸,态度恭敬拱手行礼:“我家公子有请。”

顾姈打量着面前的陌生面孔,面露迟疑:“你家公子是何人?”

只见那亲卫从袖兜中露出一枚令牌,上面明晃晃写着‘镇抚司百户’几个字,待顾姈看清,又收进袖兜。

镇抚司的人,那他家公子是谁,不言而喻。

顾姈斟酌片刻,道:“带路吧。”


周围的百姓又是倒吸一口凉气。

再看文清淮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

“本小姐问你话了吗?”

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倨傲。

“……”那亲卫低头退后,不敢再多言。

怕这对表兄妹真翻脸,顾照邻终于站出来说句话,“表侄,听四叔一句劝,把人交给布政司,看在文家的面子上,布政司的人一定能还你公道。”

文清淮双拳紧握,冷静片刻后,神色和缓,面庞重新挂上纯良笑意,“好啊,既然四叔和表妹有异议,就把人交给布政司吧。”

文家亲卫面面相觑,不敢相信三公子就这么应下了,回头该如何向二皇子交代呀。

“还愣着做甚?把人送去布政司。”顾照邻给那几个文家亲卫打了个手势。

文家亲卫干事儿还算麻利,把那缇骑架起,送往布政司,周围百姓也跟着渐渐散去。

顾姈正准备离开,就听文清淮说了声,“表妹留步。”

世族少年笑似春风化雨,“方才表妹说的话,我还有些不明白。”

私运禁药的事,连姑父都不知,她一个黄毛丫头能知道?莫不是和镇抚司联手给他使绊子,诈他呢。

“三表哥当真不明白?”顾姈见他翻脸如此迅速,不禁觉得好笑,歪歪头道,“那就慢慢想吧。”

镇抚司的人跟踪三表哥,估摸着是查到私运禁药与他有关了,当务之急,是把这事儿告诉外公,让外公定夺。

文清淮笑意微凝,眼底的恼怒之色一闪而过,但最终,也只是勉力维持笑容,恭恭敬敬的将这位小祖宗送走。

二楼茶坊。

裴煜看着那缃衣少女心满意足地登上马车,这出戏算是落幕了。

眼下时机未到,他没有理由与裴渡对峙下去。冷冷扫了眼倒在地上的随从,这口气却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

裴渡。

不过是贱婢生的皇子,出身低贱,仗着父皇施舍的那点权力,就敢与他竖眉叫板。

裴煜唇角扯出一个森冷笑意,“打道,回府!”

“是。”

室内一干人等随行离开,孔知行走在最后,瞥了眼坐在棋盘边的六皇子,云淡风轻地躬身告辞,“孔某告退。”

裴渡起身走到窗边,正好看见缃衣少女掀起帷帘与人说话,明眸皓齿,笑容灿若夏花。

脑海里,不断回想之前在谢府庑房,少女被他困在怀里,鬓间斜插的玉流苏拂过他的眉眼,带着淡淡馨香的发丝触碰他的唇,抬眸望他时,眼底清澈明亮。

“哎呀,人好像要走了。”

叶予安不知何时凑到了他身边,轻声叹气:“往日总听闻这位顾家大小姐眼高于顶,少有人能入她的眼,可今日看来,好像并非那么回事嘛。”

裴渡眸光微暗,欲念未平的阴郁冷漠,沉积在他眼底。

论家世,论容貌,论才学,顾姈无疑是西京最耀眼的那颗明珠,是得天独厚的天之骄子。他想不通顾姈为何要救那名缇骑,也不明白她为何要教训出言不逊的故城李氏子弟,总不会真是为了他。

忽而,一个念头闪进他的脑海。

马车渐行渐远,西市恢复往常的热闹喧嚣,好似方才那出闹剧从未发生过。



“四叔,我从前都不知道你有那么厉害,居然不用交手就能探出那人身手如何。”顾姈语气隐隐兴奋。

顾照邻咧嘴一笑,格外狡黠,“我乱说的,也就唬得到你们俩小辈了。”

“……”顾姈嫌弃地瘪了瘪嘴。

两刻钟后,马车停在顾府门庭。

候在大门口张望许久的玉钗和锦瑟赶忙迎上前,西市发生的事,家主和夫人一早收到了消息。文家是夫人的娘家,自家小姐这般不给文三公子面子,家主大发雷霆。

眼看情况不妙,顾照邻立马掉头去找狐朋狗友喝酒去了。

可顾姈跑不掉,两个神色肃穆的婆子将她唤去了堂厅,只见堂内气氛凝滞,父亲立在当中,面若寒霜。

啪——

顾敬行怒拍桌案。

“说,为何要去西市,还当众落你三表哥的面子?”

坐在他身旁的文氏,纹丝未动,只静静地看着顾姈,眼里没有责备或怒意。

顾姈瞅了瞅父亲的脸色,三表哥私运禁药的事儿,还不能让父亲知道。

杏眸一转,嗫嚅道:“赵师爷不是说他是镇抚司的人嘛,三表哥当众用私刑,太过张扬,得罪六皇子不说,还会惹来众怒,倒不如交给布政司的官员,让他们查清这事儿,女儿也是为了文家着想。”

镇抚司的人打没打死文家亲卫,百姓没看见,但文清淮当街动用私刑,几百双眼睛看着。这般视人命如草芥,有几个人服他。

“死个无足轻重的镇抚司缇骑罢了,轮得到你出头?!”顾敬行横眉冷竖,厉声喝道。

“……”

顾姈眉头紧皱。

上辈子,她没管过这种事儿,不知人间疾苦,也不知人言可畏,只是个无忧无虑,众星捧月的世族贵女。

所以从未想过父亲心里会抱有这种想法,‘无足轻重’、‘罢了’,在父亲眼里,普通人的生死竟是如此简单的一句话,没有公道,没有天理。

“如果这个人是被冤枉的呢,就眼睁睁看着他被打死么?”

顾敬行目光沉沉地盯着她,“他跟踪清淮,图谋不轨在先,有什么可冤枉他的?就算另有隐情,那也不是你该管的事,不能轻易行险,不能树敌太多,这才是你一个女儿家该思考的事!”

什么烂大街的道理。

顾姈依旧不服。

“那父亲觉得三表哥此举就是对的?那么多百姓都在看着,人一死,御史台弹劾的奏折就该递到陛下跟前了。”

顾姈语气嘲弄:“是,死的只是镇抚司缇骑罢了,陛下肯定和从前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但若有朝一日三表哥犯了更大的错,该清算旧账的时候,焉知不会连累到外公?”

顾敬行被她怼得一时说不出话。

唯有文氏注意到女儿有些不对劲。


片刻静谧后,带着雪夜微凉的指尖掐住顾姈的脖颈,强迫她抬头。

待看清顾姈脸上那些狰狞扭曲的疤痕时,裴渡瞳孔微缩,指尖几不可察地微颤。

顾姈对上那双黝黑凤眸,这半年来,难得有一个人在看到她的面容后,眼里没有嘲讽、厌恶、怜悯……

裴渡紧紧盯着顾姈的脸,目眦欲裂:“谁做的?”

顾姈沉默不语。

谁做的重要么?

难不成他还想替她这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徒出头,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这般想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强势力道将她带起,可僵硬的膝盖别说走路了,连站直身体都做不到。

就在她要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时,一只大掌及时握住了她的腰,替她稳住身形。

裴渡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只隔了短短半年,顾姈就会变成这般狼狈模样。

当初她将玉牌给了裴煜,不就是想和谢砚书远走高飞,难不成是他干的?

那双乌眸陡然冷冽,呼吸也沉重几分。

顾姈看着他带着明显怒意和几分心疼的神情,陷入短暂的恍惚。

两年前,裴渡刚登基,便动用强硬手段娶她入宫,原以为他是看重顾家世家大族的地位,亦或是与普通男人一样,倾慕她的容貌……

顾姈垂了垂羽睫,掩住眼底的哀色,现下看来,她从来都未看懂过他。

“跟朕回西京。”扼在腰间的手猛地拢紧,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强硬。

顾姈反握住他的手,制止他的动作。

问道:“叛军都平息了?”

裴渡蹙眉,没有回答。

看来是平息了。

那她的罪孽还不算太深重,至少没让江山社稷落到裴煜手里。

顾姈发自内心笑了笑,露出一排染血的牙。

明明容颜不在,可裴渡看着她的笑,却想起了当年在黄金台初见,少女仪态带着养尊处优之人特有的慵懒贵气,一颦一笑动人心魄,蹙金鹤纹长裙曳地,莲步轻移,却叫人挪不开眼。

“对不起。”

雪落在她轻颤的睫毛,耳畔风声猎猎,差点盖住这声极轻的低语。

她恨过裴渡。

恨他独断专行,毁她姻缘,可时过境迁,那些恨意早已淡化,只余下深深愧疚。

裴渡愕然。

似乎没想到一向高傲,目空无人的顾大小姐,会有低声下气道歉的一天,道歉的对象她从来看不起的男人。

心头愤怒、不甘、痛苦,好似随着这声道歉,烟消云散。

他喉头一紧,良久才找回声音:“既然知道错了,就随朕回西京,好好赎罪。”

顾姈望向远处林立的楼阙,瞳孔渐渐失焦。

回不去了。

她若活着回去,不止是朝臣,那些世家贵族都会逼他。况且她这副模样,回去西京,还不知有多少流言嘲讽在等着她。

走到这一步,都是她咎由自取,何必再让他陷入两难境地。

她的目光瞥向禁军手里的长刀,猛地挣脱裴渡的手,没有丝毫犹豫,身体直直撞上刀尖。

咚——

顾姈倒在松软雪地里,眼角滑落一滴清泪,胸腹的致命伤汩汩涌出鲜血,染红了身下的雪白。

她的视线始终遥望西京的方向,仿佛能越过无尽黑暗,看到繁花似锦,灯火辉煌的京城。

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那些慌乱的脚步声和撕心裂肺的呼喊渐渐在耳畔消退。

世人都说‘宁做世家仆,不做帝王臣’,顾姈生于景国最繁荣鼎盛的世家大族,死于穷困潦倒,一无所有的风雪天。



“自我在黄金台初见你时,便有人告诉我,你是顾家最尊贵的大小姐,与我这样的人有霄壤之别。后来,我拼命攀上权力的顶峰,只为有一个与你并肩同行的机会,可惜事与愿违,你的眼里从来都没有我。”

顾姈死后的第三天,裴渡不顾群臣反对,将她的尸身葬于帝陵。

顾姈死后的第十天,裴渡抓住企图潜逃到邻国的谢砚书,将他处以极刑。

顾姈死后,裴渡顶住各方压力,再没选秀纳妃,一直兢兢业业处理朝政,不过五年,景国四海升平,海晏河清。

也是在这年,裴渡从宗室中挑出一位德才兼备的子弟,立为储君。

世人都想不到,那个冷漠寡言,强大狠厉的帝王,会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

就在妖后的棺椁前。



西京,烟花三月。

每年开春,来曲江池畔踏青的人有很多,曲水游廊,碧波荡漾,亭台楼阁恢弘壮丽,风景如画。

“小姐,小姐,你醒醒啊……”

哭泣声传入顾姈耳中,混沌的意识渐渐复苏,她猛然睁开眼,盯着面前哭成泪人的少女瞧了许久。

恍惚间,顾姈还以为地府提供亲朋好友再续前缘的服务。

“小姐,你终于醒了!”少女骤然惊喜,抬袖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

等等——

随着五感逐渐清晰,顾姈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

地府的天有这般明亮么?

晴空万里,日照充足,时尔能听到雀鸟啾鸣。

还有面前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少女,分明是为了护她周全,死于叛军刀下的锦瑟。

顾姈抬手捏了捏锦瑟肉肉的脸颊,惹得她一声惊呼,撅嘴娇嗔:“哎哟!小姐这是怎么了?!”

刚醒就捏她的脸,还那么用力!

“……”会痛?

顾姈又捏了捏自个儿的脸,触感细腻柔软,还有……温度。

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钻入顾姈的脑海,她陡然起身,冲出凉亭,来到池畔。

对着一池平静春水,看到了那张光滑细腻,没有饱受风霜摧残,更没有半分狰狞疤痕的脸。

顾姈眼露愕然。

还未等她理清现状,一道如山涧清泉般的温润嗓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阿姈,听锦瑟姑娘说你昏倒了,现下可还有哪儿不舒服么?”

是谢砚书的声音!

她缓缓扭头看去,只见那人自红木廊下走来,眉目隽秀,身长鹤立,身上那件月白锦袍与他斯文清贵的气质相得映彰。

若非前世领教过此人手段毒辣的一面,她怕是很难将他,与口蜜腹剑,背信弃义挂上钩。

“阿姈?”

就在顾姈出神之际,谢砚书已走到了她跟前。


从前的阿姈,以世族身份为傲,别说是普通百姓了,连六皇子都看不上眼。

可今日,她不仅管起文清淮当街用刑的事,还在乎起百姓的看法。

“你当众落清淮的面子,可有想过你外公是何想法?他杀了文家亲卫,死不足惜!”顾敬行气得不轻。

顾姈抿唇不语,默然承受父亲的怒火。

堂厅气氛紧张。

文氏轻咳一声,怒火中烧的顾敬行立马收敛了些,坐到交椅上,喝了口热茶。

“阿姈,是不是清淮干了什么不对的事,惹你生气了?”文氏嗓音温和,让人如沐春风。

顾姈纤瘦脊背挺得笔直,看了眼父亲,心想着三表哥私运禁药肯定动用了文家的关系,毕竟是文家的家事,还是让外公来处理好些。

于是,整个人又变成不吭声的锯嘴葫芦。

“愣着作甚?你母亲问你话呐!”

文氏幽幽睇他一眼,神态依旧柔和,“夫君不是约了同僚谈事么?”

言下之意,是要赶人。

顾敬行听懂了,临走之前,忍不住点了点顾姈,“愈发没有规矩了,之前不忍你出嫁,是想多留你在身边,眼下看来,得和谢家早日商议婚期,砚书为人清正,定能管好你。”

什么?!

顾姈震惊,距离前世定下的婚期还早着呢,裴渡也还未登基,难道是她前世太听话了,婚期才定得迟?

原以为时间充裕,退婚之事可徐徐图之,这下可不行了。

“阿姈。”

文氏温和的嗓音拉回顾姈的思绪。

“说说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顾姈思忖一下,道:“母亲可信我?”

“你是我的女儿,是何秉性,我最清楚,自然信你。不过……”只见文氏上一刻还春风和煦,下一刻便板起脸,“你若不如实相告,那我还是要替你外公罚你。”

若给顾家人在府中的地位排序,文氏毋庸置疑是最顶端的那位,表面上温温柔柔,实则阖府都听她的话,且动起真格来,不比顾家家主的手段差。

“今日三表哥抓的人是镇抚司缇骑。”

文氏点了点头,这事儿她知道,也与家主的看法一致,纵使是镇抚司的人,也没有欺负到世族头上的道理。

“母亲可知镇抚司缇骑为何盯上三表哥?”

文氏掀眸,看向顾姈的眼神多了几分凝重,细眉难得拢起,“你知道?”

“……女儿想请母亲写一封信给外公,让外公细查北司的城防是否有疏漏。”

文清淮就在北司任职,他若借职务便利私运禁药,肯定是在城北交易,只要让外公细查城北,定能查到不对劲的地方。

堂厅陷入片刻的沉寂。

“好,这封信,我现在就可以写。”文氏神色如常,半垂的眼帘清冷又严肃,“不过,你的消息是从何而来?”

虽未细说具体发生了何事,但涉及到五城兵马司,阿姈不会拿此事开玩笑,得让父亲调查清楚。清淮这孩子急功近利,能被镇抚司盯上,定然不是简单借职务之便谋利。

顾姈沉默了很久,死后重生太过荒诞,想必说了也不会有人信,还会被当成疯子。母亲嘴上说信她,可知道后,心里指不定有多担忧。

文氏见她不愿意多说,也没打算逼问,命侍婢取纸笔墨砚来,信写好后,指派身边的嬷嬷亲自送到文府。

“信已叫人送去文府,在事情未调查清楚之前,你今日之举,还是得罚。”

文氏端坐在首位,平静的面色下隐含风雨。

顾姈微微蹙眉。

“去祠堂跪着吧。”



暮色深深,祠堂内燃着巨烛高擎,牌位前香火不断。

顾姈跪在蒲团上,脊背挺得笔直,脑海中思绪万千。

顾家从一个新门户走到如今的地位,已有百年历程,可是这世间没有永恒的上坡路,盛极必衰才是常态。一个大家族繁盛太久,就会从里面烂起来,就比如文清淮私运禁药。

经历过一次天翻地覆的生活,她才懂得居安思危的道理,这次算她帮了裴渡,希望将来他登基,能念几分旧情。

从白日跪到现在,她不止膝盖快跪麻木,还腰酸背痛,也不知道母亲要她跪到什么时辰。

叩叩——

祠堂的窗户被轻轻敲响。

顾姈偏头看去,就见窗户下冒出颗脑袋,除了锦瑟还能是谁。

“小姐,我给您带了点吃的,您先垫垫肚子吧。”

她跟了自家小姐十多年,从未见小姐顶撞过家主,更别说被罚跪祠堂了,换做从前,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四下安静无人,顾姈没有犹豫,拿起食盒里的糕点吃起来,“母亲呢?”

锦瑟趴着窗台,摇了摇头:“夫人一直待在账房里呢,也不知道多久放您出来。”

顾姈垂眸,若有所思。

“小姐别伤心,夫人最疼爱您了,今日罚你跪祠堂,也是给文家一个交代嘛。”锦瑟柳眉紧蹙,眼中盛满真切的担忧。

“……”她才没伤心呢。只是在想今日父亲说要与谢家商议婚期的事,时不我待,有些计划得提上日程了。

恰在这时,二人都听见门外有动静。

锦瑟赶忙提上食盒往暗处躲,最后一眼瞥到自家小姐破天荒用袖子擦嘴巴,霎时惊愕不已。

顾姈刚跪回到蒲团上,身后的祠堂门就被人从外打开。

两个提灯侍婢候在门口,文氏仪态端庄地走进来,坐到红木交椅上。

“跪了这么久,可有好好反思?”

顾姈眨了眨眼,一脸懵懂茫然的模样。

文氏叹了口气,提点道:“清淮明知对方是镇抚司缇骑,却还要当众用私刑,真是为了替五条人命出口恶气?”

“他是想逼六皇子现身说法。”这个顾姈一早就想到了。

“是啊,涉及到六皇子,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还记得你父亲跟你说的话吗?不要轻易行险,不要树敌太多,纵使顾家势大,也难说能保你一世。”文氏温声道。

顾姈默然不语,想起上一世的遭遇,心情格外沉重。

“女儿知道了。”

“你父亲今日说要去谢家商议婚期,你是何想法?”


“你胡说!”宋芷柔嘶声怒吼。

顾姈的目光扫到床边那瓶金疮药,“你很信任他的为人,哪怕到了这般境地,也没有怀疑过他给你的金疮药。”

“……”

宋芷柔听懂了她的暗示,可心里仍旧不信,光风霁月的表哥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他当然做得出。”顾姈一眼看透了宋芷柔的内心所想,“就如他口口声声说喜欢我,背地里却和你纠缠在一起。”

何止,上一世的她轻信谢砚书,落得个家破人亡,容貌尽毁的下场。谢砚书不能兑现诺言,又怕宋芷柔握着秘密威胁于他,在金疮药里下毒这种事,他自然也干得出。

宋芷柔神色有些松动。

昨夜抹了这金疮药,能感受到伤口灼痛,初时只当是药效发作的缘故,今晨却愈发严重。

她猜得出顾姈此行的目的,无非是想刺激她,将她与表哥的私情公之于众,彻底毁了表哥的名声。

顾姈慢悠悠道:“你是个聪明人,该明白你现如今的处境。”

“你一日不离开西京,他早晚还会对你动手,与其为人鱼肉,不如主动反击。你帮我,我也能帮你。”

宋芷柔低笑:“我凭什么要答应你?”

“你当然可以不答应。”顾姈后仰靠着椅背,姿态闲适,“左不过就是两个月后,我嫁给谢砚书,统管谢府,而顾家助他平步青云,或许再等几年,他还能给我挣个诰命夫人做做。”

“世族联姻,真心是最不要紧的,只要握紧了钱权,我和谢砚书定会相敬如宾,白头偕老。而你呢……要么回苦寒之地,要么尸骨无存。”

宋芷柔犹豫了。

那张惨白的脸上,滑落一滴清泪。

待那扇木板门开合,室内安静下来,她趴在冰冷的木板床上,回顾曾经的点点滴滴,目光扫过那瓶金疮药,内心最后一丝幻想也彻底湮灭。



离开城隍庙之前,顾姈吩咐阿筑继续盯着,将宋芷柔的情况瞒下来,再过两日,适时传出病重的消息……

至于阿苑,她明白这钱不是白收的。很多事哪怕顾姈没有吩咐,她都会默默配合。

回府的路上,马车路过文轩书局。

顾姈吩咐停车,进书局挑了几本书和字画。

彼时,裴渡领着一队缇骑驾马自东大街过,路人见这十数双铁蹄,莫不快步让路,避其锋芒。

路过鼓楼时,裴渡看见顾姈从书局里款步而出。

她怀里满满当当抱着摞半臂高的书,提着裙裾小心跨出门,裙摆擦过油亮的地柎,伸手顺了顺腰上挂着的环佩,继续迈步往前走。

候在马车边的锦瑟几步上前接过书籍,抬头时,一眼便瞅见那队人马。

“小姐,是六皇子。”锦瑟压低了声音提醒。

顾姈顺着锦瑟的目光看去,只见高头大马上的男人俊美无俦,但一张脸上却满是冷意,眼神凉薄,辨不出情绪。

遥遥对上视线之后,裴渡没有停留,朝西街疾驰而去。

锦瑟自从知道在景泰园是六皇子帮了小姐,心里便不再觉得他像传闻中那般可怕,忍不住好奇道:“小姐,六皇子这是要去哪儿呀?”

“敢在都城里纵马,多半是奉诏拿人。”顾姈淡淡道。

自裴渡节制镇抚司以来,栽在他手里的官吏不知几何,少有人能从他手里活着出来。即便活下来,诏狱里走过一遭,那身上也得烙下数道跟入棺的疤。平民百姓,高官权贵,哪个不避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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