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想起昨夜枢密院文书里夹着的匿名信——“争标日，六幺声断处”。
鼓声骤起时，画舫珠帘后闪过一抹湘妃色。
那女子腕间飘荡的苏绣帕子，在日头下透出“衣带渐宽终不悔”的针脚。
沈明章手中的冰湃杨梅盏突然炸裂，殷红汁水顺着指缝滴在孔雀补子上，竟比龙舟划破的水痕更艳三分。
（中）“沈司谏当心暑气。”
王玠的泥金折扇压在他肩头，扇面新换的《清明上河图》里，虹桥下扛石的役夫脖颈上赫然点着朱砂痣。
沈明章盯着画中酒旗上的“樊”字，突然记起那日林蘅在冷泉亭说的话：“你瞧这汴河，流的哪里是水？”
珠帘忽被银钩挑起，瘦马的身影没入送冰船的帆影里。
沈明章借口更衣离席，官靴踏过泼了雄黄酒的青砖时，嗅到一丝熟悉的崖柏香——与林蘅螺钿匣中的气息一模一样。
追至水心殿，瞥见湘妃色裙角闪进太湖石堆叠的“万寿山”。
嶙峋怪石的阴影里，瘦马正将蜡丸塞进石孔，指尖染着靛蓝的颜料。
沈明章踩到枯枝的刹那，女子突然回眸，眉间竟也点着朱砂痣，只是颜色比林蘅的浅淡许多，像褪了色的血。
“大人寻错人了。”
她退后半步，腕间帕子突然脱落。
沈明章俯身去拾，却见帕角并蒂莲下藏着半枚螺钿——正是林蘅匣上缺失的那片。
（下）酉时的雷暴来得蹊跷。
沈明章蹲在虹桥墩洞里，怀中密信被雨水泡得发软。
漕船在墨色河面上摇晃，船头“朱”字灯笼映出押运虞候的脸——竟是三年前在灵隐寺鞭打纤夫的那个。
“东南民变实录”五个字在闪电中忽现，信纸突然被桥洞阴风卷走。
沈明章扑向河沿时，听见身后传来弩机绷弦声。
箭簇擦过他耳际没入水中，惊起的水纹里，他恍惚看见林蘅在螺钿匣夹层留下的字迹：“见螺钿如晤”。
当夜，谏院值房的灯油添了三次。
沈明章用林蘅留下的银刀剖开蜡丸，染血的《实录》里夹着片风干的梅萼——宣和三年五月初三，正是他在冷泉亭初见她的日子。
突然，他注意到某页批注的墨色异常：朱勔亲笔“蘅女妖言惑众，已着杭州府拿办”的“蘅”字，最后一笔拖出细丝，恰似断簪的裂痕。
**第四章 重九无菊（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