绢鸢,断线后飘飘摇摇坠在樊楼飞甍上。
楼下人群哄闹着猜谜夺彩时,唯有她注意到纸鸢尾梢系着的洒金笺。
后来他们在护城河畔的芦苇丛中找到那页被浸透的《洛神赋》残篇,暮春的暖风掀起她帷帽轻纱,他看见她鼻尖凝着细密的汗珠,比曹子建笔下的明珠更明亮。
“一壶梅酿,半盏冰酪。”
沈明章开口时才觉喉间灼痛,昨夜在谏院值房里咳出的血丝还藏在袖中。
少年应声退下时,他伸手抚过窗棂上新糊的霞影纱——去岁裂帛声犹在耳,是她用簪尾划破重纱,指着虹桥方向说“你看那些押运花石纲的厢军,铠甲里裹着的分明是饿殍”。
(下)暮色漫过窗纱时,跑堂少年端来的冰酪已化成粉浆。
沈明章望着盏中浮沉的梅花瓣,想起她总说“梅芯该用雪水淬过才清冽”。
此刻邻桌的波斯商人正在炙烤骆驼峰,羊脂混着胡椒的浓香里,他突然听见玉器相击的清响。
猛地转头,却只是西域胡姬腕间的金镶玉跳脱在叮当。
沈明章握盏的手颤了颤,半融的冰酪泼在早被磨出包浆的檀木案上,蜿蜒出一道乳白的河。
去年深秋她最后一次在此处作画,不慎打翻的胭脂膏子也是这般在案上漫开,当时她笑着说“倒像黄河改道图”。
楼下传来琵琶声,弹的竟是《六幺》。
沈明章探身去看时,腰间玉佩撞在栏杆缺口处,那处朱漆剥落的老伤是三年前留下的。
那日新党官员在此宴饮,他掷杯痛陈花石纲之弊,被权知开封府的家丁推搡着撞向栏杆。
是她用湘绣帕子裹住他渗血的手腕,帕角并蒂莲如今仍锁在他床头螺钿匣里,只是再闻不到崖柏香。
“沈司谏原来在此。”
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得他险些摔了酒盏。
枢密院承旨王玠的紫袍在暮色中泛着幽光,这位力主采办花石纲的新贵抚着腰间玉带,笑得像尊鎏金弥勒:“听闻令尊昨日又递了《乞罢苏杭应奉局札子》,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沈明章盯着他玉带上嵌的太湖石,那石纹恰似流民佝偻的脊背。
王玠顺势坐在他对面,指甲敲着酒盏:“其实令尊当年在杭州任通判,若肯在朱勔大人的生辰纲上添一笔,何至于...”他突然顿住,目光落在沈明章身后的墙面。
斑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