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第一次完整地看到羡锦年的画,没想到他的画艺这么高超卓绝。
她突然想起来,羡锦年每次完成画作后,会一脸期待地跑到她面前,想跟她分享完成画作的喜悦。
但她的心都在羡素年身上,根本没兴趣瞧一眼那画,便以工作繁忙搪塞过去,几次相同的理由后,羡锦年不再对她提起画作了。
画里的她,穿着不同的服饰,从背景上看,羡锦年是画于不同的时期。
有一张画里,她侧着身倚在阳台的栏杆上,左手搭在扶手,手机贴着右耳,脸上笑意盈盈。
那会她为什么笑得这么灿烂呢?
迟熙若回想了一下,想起那是羡锦年的画作荣获世界第一名的晚上。
彼时,他们新婚不过半年有余,她刚踏入门,羡锦年小跑到她面前,满脸笑意告诉她得奖喜讯。
她看着他兴奋模样,心底自然涌起喜悦,但她更开心的是,三年不见的羡素年回到国内,还主动联系上了她。
羡锦年并不知道她的开心所在,反倒将她画了下来。
迟熙若看着画中的自己,心底五味杂陈。
她继续翻看画,当目光触及某一张时,脑海中似有东西闪过,整个人瞬间愣住。
那是她亲自排队去买歌手山达的明信片,作为羡锦年的礼物。
她分明记得当时羡锦年的笑容很勉强,她满心委屈与愤怒,还朝他发了脾气,以为他见钱眼开,看不起小小的明信片,他哄了她一天才算过去。
但是,羡锦年却用画描绘得她整个神态透露出愉悦,没一点不满。
她终于想起来,羡锦年喜欢的是民谣风格的江雷...不是山达...
迟熙若沉默着,一张张画慢慢地看了一遍,她每看一张画,甚至都能迅速地想起那时候的场景。
她在书桌办公的画面,在刷牙的画面,在吃饭的画面,等等。
迟熙若翻看到最后一张画,心口像针扎一样,痛意蔓延至全身。
画的边角处,是羡锦年的字迹,一笔一划刚劲有力又透着决绝,写着:既已缘尽,多说无益,转身便是诀别。
她颤抖着双手想去摸那几个字,却又怕坏了字迹原来的痕迹,就这样手指悬在半空中,欲落不落。
从字迹墨色深浅来看,应是羡锦年不久前才写下,难道他真的下定决心,要斩断他们之间的缘分吗?
她不死心,回头问佣人:“羡锦年呢?他有没有说去哪里!”
佣人站在角落,垂眸小声回答:“两个星期前先生戴着口罩出门,跟我们说要出去走走,就再没有回来过了...我们担心先生,也打了电话,但打不通...”
迟熙若望向空荡的门口,不再说话。
羡锦年真的走了。
他不要她了。
佣人面带犹豫,踌躇片刻,从身后拿出一个牛皮袋:“迟总,这个袋子是我在垃圾桶看到的,袋子上面写有先生的名字,我怕是先生误丢了就先保管起来,您要看看吗?”
迟熙若满心烦躁,伸手一把夺过牛皮袋,粗暴打开,装的是几份文件,其中一份文件封面上有器官捐献协议几个字样。
她打开文件粗略看了看,羡锦年的名字,始料未及地跃入了她的视线。
她急急地看完了那份捐赠协议,脸上血色尽失,变得惨白如纸。
这怎么可能?
羡素年刚做的心脏移植手术,心脏竟然是羡锦年捐献的?
她脑袋仿若被晴天霹雳击中,刹那间空白一片。
羡锦年把心脏给了羡素年,那他如今还活着吗?
不,不会的,她绝不相信!
她要去求证这件事。
迟熙若带着器官捐赠协议,以最快的速度开车赶到医院。
医生见到迟熙若,满脸惊讶,刚要开口询问,迟熙若将手中的器官捐赠协议翻到羡锦年签名那页,“啪”地一声拍在桌上。
她双手撑着桌沿,眼眶发红,死死盯着医生:“告诉我!这是真的?”
医生有瞬间地凝滞,一时不知如何作答,目光在迟熙若与协议间来回游移。
见医生沉默,迟熙若咬着牙关,声音因焦急与愤怒而变得沙哑:“我再问你一遍,羡锦年真的把自己的心脏捐献给了羡素年?”
她目光如炬,不错过医生脸上一丝一毫神情变化,看着他从吃惊转为惋惜。
良久,医生轻叹一口气,缓缓点头:“是,你没说错。羡锦年先生将他的心脏捐献给了他的亲哥哥,羡素年。”
医生的话,犹如一记重锤砸在迟熙若心口,砸得她眼前一黑。
她下意识地摇头,双手捂住耳:“不,不会的,怎么会是他……”
医生接着说道:“羡锦年先生签了协议后,万般嘱咐我要保密,不要让你和羡素年先生知道。羡锦年先生他……人很好。”
迟熙缓了一会儿,突然捂着肚子弯腰干呕。
“怎么可能是他?他明明让我在家陪他啊!你是医生,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他在哪里?我要去见他!”
医生听着她带着哭腔,近乎歇斯底里地喊着,顿了顿:“迟总,请节哀。”
迟熙若猛地直起身,不顾一切地往停车房冲去。
医生见她的状况不对,只好叫来了保安,制住她的双臂,给她打了一针镇静剂。
片刻,迟熙若眼神渐渐涣散,身体软倒,晕了过去。
医生满脸无奈,叫来护士将她送回病房,望着她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身影,喃喃道:“现在才想深爱,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