撵走了程锦溪,李泽修便不欲再在祥嘉殿中多待。
他起身对太后行礼告辞,又转身看着正在对自己行礼的李浔芜,开口道:
“芜儿,你身子未愈,就也不要在此叨扰母后了,同朕一道回霜华殿吧。”
李浔芜闻言,抿了抿唇,抬头看向太后。
太后亦是抬眼看她。
当她看到李浔芜那细长白颈上,脂粉也难以掩盖的红痕时,眼神里面透露出一丝复杂。
“行了,哀家也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
李浔芜刚行完告退礼,就被李泽修捏住手腕拉向殿外走去。
皇帝步伐极大,就连走路都透露着一股杀伐决断的利落劲儿。
李浔芜就一路被他这么拽着,他每走一步,她都要趔趄着跑三步,光洁额头上不禁又渗出了薄汗。
她什么也没说,只咬着牙跟在他的身后。
只是心中又不禁开始忐忑起来。
李泽修如此模样,定然又是生气了。
李浔芜摸不清他在生什么气,是生程锦溪的气,还是生太后的气,又或是在生自己的气。
总之,无论他在生谁的气,自己都得小心应对才行。
若是稍有不慎,因为旁人的怒火牵连到自己,那也太不值当了。
于是就这么一路磕磕绊绊的回到了霜华殿。
李泽修径直拉着她走入了内殿,李浔芜顿感不妙,用力甩开他的手就想要解释一些什么话。
无奈李泽修的手劲极大,几乎毫不费力地就把她拉进了内殿。
李浔芜心中畏惧不已,只能低声求饶道:
“皇兄,你莫要生气……别这样……”
说着,她便开始甩开他的手想要向往外跑。
李泽修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拦腰将她抱起,迈着大步,就近将她放在了窗边的美人榻上。
李浔芜连忙爬起身来,一双美目惊惧地看向他。
犹是李泽修正在气头上,一见她这般,不免又软了心肠。
却也依旧不满地冷哼道:
“怎么,方才在祥嘉殿,芜儿为了避嫌,竟然连看都不肯看朕一眼。如今四下无人,又直勾勾地看着朕做什么?”
李浔芜心道,原来如此。
她蹙了蹙眉,轻声劝说道:
“皇兄莫气,方才当着母后和锦溪郡主的面,臣妹自然要顾及皇兄的天子威严。”
凡是臣下者,皆不可与天子对视,否则便是不敬。
李泽修闻言,凑近她,低声笑道:
“若是这样说,那么芜儿还真是最讲规矩呢。只是,若是连看朕一眼,就是拂朕的威严的话,那一夜…你在朕身上又抓又咬……又是什么呢?”
“究竟是侵犯天威呢,还是欺君罔上呢?”
这话说的甚是促狭,李浔芜脸上又红又白,怎么也没料想到,皇帝会拿这个东西说事。
她那些原本准备好来糊弄李泽修的说辞,此刻全部说不出来,只能满眼悲愤,狠狠瞪向一脸邪笑的帝王,自暴自弃道:
“都算是吧。既然如此,皇兄便依照律法处置臣妹,臣妹毫无怨言。”
李泽修原本是在调笑,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回答。
他看着女子红透的眼角,忽觉一阵钻心般的痛楚,邪笑就这么僵在了脸上。
他闭上眼眸,贴上前去啄吻李浔芜的眼眉,呢喃道:
“好了,是朕犯浑,都是朕不好,你别哭……”
李浔芜侧过头去,一颗眼泪潸然而下,沉声道:
“陛下休如此说,臣妹万死不敢。”
李泽修听了,不由动作一僵,心中又升腾起怒火。
他最看不得她这副刻意贬低自己的样子。
从前他还未登基称帝,她最懂事乖巧,也害怕给他添麻烦,于是只能在宫中小心翼翼,委曲求全。
可如今他已经是君临天下大权在握,她还是这副委屈求全,忍气吞声的模样,岂不枉费了自己九死一生地去争抢帝位?
这可真是怎么想,怎么令人焦躁。
就如同今日,他明明就可以为了她,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程锦溪修理一顿。
可她却为那程锦溪掩饰。
隐忍的样子一如从前。
李泽修真是怎么想怎么窝火,所以方才一时没有把控住。
他伸出手指,拭去了女子脸侧将要落下的泪水,指腹顺着如玉的下颌过去,摩挲起了她洁白的耳垂。
眼神故作高深莫测道:
“可是芜儿这样,分明就是在说气话,也分明就是在怨朕。”
还未待李浔芜回答,他又托着她的下颌,开始爱不释手地来回抚摸,一边抚摸着一边说道:
“朕与你既然做了夫妻,以后再不许弄这些君君臣臣的虚礼,若是再来这一套的话……”
话未说完,李泽修便压着她瘦削的肩背吻了上去。
李浔芜眼中犹有残泪,此刻却被他吻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光天化日,她实在害怕有宫人突然从外殿进来,会看到这悖乱不堪的一幕,
于是便竭尽全力的捶打帝王的胸膛,甚至腿脚间也使上了十足的力气朝其踢去。
李泽修窃足了香,才心满意足的放开了她。
他眉眼间飞扬恣意,笑意盈盈道:
“这才对嘛,朕惹你生了气,你打骂皆可,只要不憋闷在心里就是了。”
李浔芜呛咳了好几声,心中气苦,伏榻凄惶道:
“皇兄……此话当真?”
李泽修将她扶起,拥在怀里拍了拍背,心疼道:
“自然当真,譬如今日,你受了委屈都不说,倒让朕如何为你做主呢。”
“你放心,有朕在,以后无人再敢欺你。”
李浔芜无力一笑,心想道谁人欺我最甚,你当真不知?
她伸手抓握住了李泽修的袍袖,避而不谈祥嘉殿的种种,只轻声自语道:
“陛下今日如此说,又教芜儿如何担待得起。”
昔日卫灵公独宠男宠弥子瑕时,莫说是不计较君臣之礼,便是那人吃剩一半的桃子也肯去吃,御用的车驾也肯令其去用。
可那弥子瑕最后的下场又是什么?
君王的一句:是尝轿驾吾车,又尝食我以余桃者。
便将其下令处死。
昔日的宠爱就如同逝水东流,一去不复返。
当日凭借圣宠所做的种种僭越之举,最后全变成了惩处极刑的罪证。
帝王之心,是这个世上最不能赌的东西。
可她李浔芜在这世上没有什么其他的依傍,能用来赌的,也只有李泽修对自己的这一点儿真心。
李泽修低眸看向怀中女子,观察其神情,便知李浔芜是不信自己方才所承诺的话。
他心中烦闷,隐隐约约还有一丝不安。
想要抓住什么似的,一把抓住了李浔芜的手,略带急切道:
“怎么,难道你不肯信吗?朕今日所言,句句发自肺腑。芜儿,你想要什么,朕以后都会尽力给你。”
此话一出,李浔芜便浅浅一笑,对上帝王灼灼视线,柔顺道:
“陛下说什么便是什么,臣妹又怎敢不信。”
李泽修只愣了一瞬,眼神顷刻间阴沉下来。
他冷哼了一声,松开了怀中女子,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