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也不作声,似是默许了。
片刻后,他的冤种幼弟凑了过来,很会察言观色地没再坐回原来的位置,只是在大兄身后也席地而坐。
又过了片刻。
诸葛琮问道:“北边匈奴情况如何?”
亓官拓那青色狼瞳依旧注视着他的脸,似乎少看一眼就亏大了模样:
“一切都很好,刘渊失去左膀右臂后一直很老实,只敢派人试探,轻易不敢再动刀兵。”
刘渊正是当今匈奴单于的名字,因为他早年在雒阳做过人质,被赐姓为刘,所以便有了刘渊一名。在他回草原继承家业后,虽然改回了匈奴名,但汉人还是习惯称呼他为刘渊。
诸葛琮点头。
屋中又恢复了寂静。
亓官征看看大兄的表情,又揣摩了一下他说话的语气……
怎么感觉,大兄像是在跟葛兄汇报工作呢?
他们两个认识吗?这怎么回事儿?
他又瞅了瞅敛目饮茶的文士,敏锐地发现他的杯子已经快要空了,便想上前替他斟上……
一个布满伤疤的大手突然出现,将茶壶截胡,又小心翼翼给茶杯漫上。
亓官征竟然从这简单的动作间品出几分讨好的意味。
讨好……?!
电光火石之间,他脑中划过一丝令人惊恐的想法。
难道,大兄他,也对面前文士一见钟情了?!可是、可是他不是半炷香前还想杀了他吗?怎么又讨好起来了?!
大兄,你到底在想什么啊?爱他就要杀了他吗?!
文士继续默许了武者端茶倒水的举动。
亓官征敏锐地察觉到,大兄似乎很不明显地松了口气。
气氛似乎没那么僵硬了。
亓官征便开口道:“葛兄,你认识我大兄吗?”
他又在身后敲了敲亓官拓的甲胄:“还有,大兄,咱们为什么要坐在地上?”
大兄乃是幽州司马,统领一州军务大权,即使在郡守、乃至州牧面前都不必低头行礼。
但现在遇到葛兄后,他却很熟练地将自己置于下位,连席都没敢坐,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直接坐在地上,仰视着葛兄……
整个人都变了副模样,丝毫看不出之前杀气腾腾的样子。
而葛兄,虽然是个高阶文士,但毕竟只是个白身,按理说面对州司马这样大官如此行为,也该稍微有点紧张、或者至少把人扶起来吧?
怎么就那么淡定地俯视大兄,还面无表情地喝茶啊!
是在为之前大兄莫名其妙的杀人行为生气吗?可看着又不像……
虽、虽然还是很帅气很强势很令人心动,但怎么看都不对劲吧!
哈哈哈!你看亓官拓那张脸!啧啧,看得出来,这货已经想把他弟弟按进土里了。
而亓官征,哎呦这小子,已经完全蒙圈儿了呢。
诸葛琮抬眼。
亓官拓表情确实有点儿冷凝,但依旧直勾勾看着他。
见他望过来,便勾起一抹有些僵硬的笑容,整个人如同小山一样踞在那里,丝毫没有了方才拔剑砍人时的桀骜冷酷。
看着竟有几分愚蠢的憨厚感。
亓官征看不到自家大兄的表情,也没有得到回复,便又敲了敲甲胄。
依旧没得到回复。
这青年军官茫然了,默默望向诸葛琮。
文士似乎叹息了一声。
“看我做什么?过来坐。”
亓官征高兴了,眼睛亮晶晶地应了一声。
他正准备上前,但又看到自家大兄纹丝不动地踞在那里,便有些踟蹰。
文士又开口,声音不辨喜怒:“你也过来坐。好歹是一千五百石的边将,这样像什么话。”